“吾皇万岁。”
望着台下跪着的群臣,他的眼睛眯了眯。这是他的第几批臣子了。
两百年前,自他遇见了她后,便再也没有老过。他本以为是梦,可他丢了娘亲给他的银,他的嘴角还有她的血,而他却不记得她的脸。
是天上的仙子吗,给了他无尽的生命;还是黑暗中的妖女,蛊惑人心。
“吾等恭迎妖帝大人。”
她慵懒的躺在大殿明黄色的坐塌上,望着下方跪伏的众妖,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妖帝大人忽然召开妖族集议所谓何事?”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资历尚老的几位长老率先出了声。
她凤目微眯,望了望下面,半晌才缓缓开口,“两百年前,我成年化形后被各大妖主追杀,曾逃到人界,结下了一段因果。”说到这里,她有意顿了一顿。
众长老面面相觑,一时没了声音。
“这,妖帝大人的意思是。”有长老斟酌着开了口。
“我要去人界。”
“什么。”她话音刚落,众长老就是一声惊呼,大殿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议论声四起。
“吾主,万万不可。人界和妖界不同,您这一路怕是太过艰苦。”
“是。而且天帝忌惮您为天裔也不是秘密,太过危险,请吾主三思。”
“请吾主三思。”众人大呼。
“吾主是什么因果,吾等愿替之前去。”
她只是冷冷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担忧是假,内心的小算盘才是真吧,“我不过支会你们一声。我走后,妖界的事由风吟接手。”她的话音里透着不容质疑的霸道。
大殿里一个身影闻声却是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她。
“绝对不可。”这一次长老们的反应比之前来的更加激烈,“那凤吟不过是妖界最低下的杂种,如何。”
长老的话尚未落下,已被她一声冷喝打断了,“我看幽冥长老是老命不想要了。”
“吾主。”被称作幽冥的长老心里一个机灵,全身一颤。他忘了,忘了这人早已下令废了不准通婚这条戒令了,忘了杂种二字已成了禁忌了。
“呵,杂种。是我这百年太过收敛,你们都忘了我是谁。”
“吾主饶命。”幽冥长老跪倒在地,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湿。
她的眸子一红,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求饶,“休,拖下去”,一字一句判了他的死刑。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一个人影闪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将跪伏在地上的幽冥长老拖走了。
众人身体一僵,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求情。谁都忘不了眼前这个人百年前做过什么。她的帝位是妖界半界之血堆出来的。在那百年里死过多少妖,无人知晓。
“是,吾主。”众人禁音。幽冥长考的惨叫似乎仍在耳边回响。
妖帝寝宫。
“我这样的身份,你这样。”风吟低头解下她的长袍,顺手挂在一旁的支架上。
“你怎样的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紫。”他低喃。
他忘不了两百年前的那天。八大妖主为毁天裔,一路灭杀守护天裔的妖。
天裔是天之子,生来便是这天下之主。身在妖界,是妖界大兴的征兆,天裔这是第一次未生在天界,无数部落,部族的占司丢了命也要护她。
而她的存在必定会夺各大妖主的权,九大妖主里头也只有一个没有动,其他的倾了全力要灭她。
他就是在那个乱世被抓到了她的身旁。那时他衣衫破烂,一身血污,身上尽是伤口,一旁的将士扣着他。
“吾主,前方狐部落已经覆灭,只有这个杂种活了下来。”
他是狐狼的后代,母亲为狐,父亲是狼。杂种是妖族对不同种族后人后代的通称。在妖族为巩固各地区的势力,对于不同族之间的通婚看的分外重,视为禁忌。
“我不是杂种。”他愤怒的挣扎。
“放肆,大人跟前你也无礼。”那将士狠狠踹了他一脚。
“好了,让他抬头给我看看。”她夹着几分不耐的声音在大殿缓缓响起。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两分柔和,三分刚硬,还有五分的霸道。
他被迫抬头,却用眼神狠狠地瞪着她。
他的眸子偏紫,里面透着股连她看着都觉得心惊的狠与恨。杂种,她心里轻笑。
“你跟着我吧,以后。”
“为何,你有何能耐。”他冷笑。
“大胆。”压着他的妖将大怒。
“你们先退下。”她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吾主,他不过一个妖族最低下的杂种,有何好留,杀了便是。”那妖将愤愤不平。
“给我退下。”她的语气里,那两分柔和变成了薄怒。
“是。”那将士终是嗫嚅了几声,没再说话,但狠狠看了他一眼,显然极其看不起这个杂种。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俩人,她才开口,“你知不知道,不同种族间禁止通婚因何而起?”
说到这儿,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紧咬着唇,看着自己,便一声轻笑,“世人贪权,不断的通婚,只会使得他们权力弱化。父母来自不同的势力,他们的后代呢,属于哪个势力。通婚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对权利的欲望。就像他们现在妄图杀死我,不顾妖界的子民。可是。”
说到这儿,她的话语一顿,身子蓦地前倾,血红的眸子亮的耀眼,“可是,如果妖界的权利集于一体,那么便不存在这些。”
他沉默了,她说的没有错。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狐族还是狼族。他看着她,这个传说中的天裔。
“跟着我,你知道这妖界除了我,没人能统一他。统一了他,就不存在杂种之说。”
他的身子有些僵,过了很久,才默默的屈下了膝。
“紫。”整个妖界也只有他可以直呼她的名字了吧。“你一定要去。”明明是疑问句,却说的那么肯定。
“恩,一定要去。”
他知道她身上有跟链子,他为她宽衣时见过,贴着身体,这么多年从未摘下过。那跟链子上有个小小的“银”字。想必便是那因果了。
“我等你回来,妖界我会守好。”他摸着她的头发。
“风吟。”她蹙了蹙眉,总觉得今日他怪怪的。
他不再说话,只给她褪去了外衣。“睡吧,我守夜。”
“何时我的寝殿由你守夜了。”
“今天,我想看着你。”
人界已至二月天,初春的气息漫淫田间。她躺在木板车上,一头骡马打晃着尾巴,慢悠悠走着。她觉得很是安闲,这百年来都未曾这么安闲过。
“爷爷,爷爷,你看那木板车里好像有个人。”一旁田梗上一小男孩儿看着缓缓行来的骡马车,忽然惊呼道。
“是啊,像是个女子。”老人家张望了一眼。
“爷爷,我能去看一下吗。”小孩子好奇的天性让他有点坐不住了。
“去吧,去吧。唉,跑慢点,跑慢点。这孩子。”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皮着呢。
孩子跑到马车边,踮起脚尖才能看见马车里面,一看,躺着的竟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小孩子兴奋的直喊:“大姐姐,大姐姐。”
她被吵的睁开了眼,一睁眼便见到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娃娃瞪着双大眼看着,那双眼不带一丝杂质,让她莫名心动。
“爷爷,这个大姐姐长的真美,跟仙子一样。是仙子姐姐。”
她看着眼前的小孩子,恍惚间她记得两百年前也有个人喊她仙子。
“孩子,来,别烦着人家姑娘。”
她闻声下了骡马车,只见一老人家在田埂间拿着器具不知在做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才问到,“老人家,你可知我这是在哪儿。”
她这问题,让老人家明显一愣,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小姐这是。”
“我久居山野间,从未到过人世间。对这儿不了解。”
“怪不得,瞧着小姐真像仙人来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小姐这么美的人。”
“那老伯可愿给我讲讲。”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只是我还要农作,不能误了时辰。怕要让小姐等一会儿了。”
“农作,什么是农作?就是像你这样吗?”她好奇的问。
“小姐定是大户人家小姐了,连农作都不知道。是,便是这般。”他又种下一颗种子,示意给她看。
她听闻,便是玉手一挥,只一会儿所有的种子便入了地,和那老伯做的别无二致。“这样就好了,是吗。你现在给我讲讲吧。”
老伯在她挥手的一瞬间,面色就已大变,连身子都是一颤。普通人谁能做到这一点,再想到她惊世的容貌,老人一把扯过那小男孩儿便给她磕头,边磕边喊,“拜见仙人,拜见仙人。”
“你这是做什么。”她满心疑惑。
“您一定是仙人下凡了。”老伯又忙磕了个头。
“爷爷。”小男孩一脸疑惑,“那是仙子姐姐。”
“虎儿不要乱说话。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能见到仙人,真是修来的福气。”老人说这话时激动无比。
“仙人?”
“仙人可愿去我家小憩片刻。我慢慢给仙人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