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砂离开酒馆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院皱眉思索不语,拿出了北境地图细细观察。
班州、长云、锁山,直到自己所在的双玉,在地图上连起来确实是从黯荒原而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直线。如果狼鬼真的是怀琅,那肯定是浅花鱼出事了,她决定在双玉城附近寻找踪迹。
两日后,双玉城外二十里处,七八人乘马而行。
“宋哥,现在荒原上不知道多冷,能有什么机会吗?”说话这人正是前日在酒馆的那姓周的。
“你真是啥也不懂,再过几天蛮子们该过节了,到时候来来往往人多,那机会还少得了?”说话的是个瘦高的汉子,一对三角眼冒着贼光,骑着匹黄马,满脸得意地说。
“我不是听说,最近有点不太平吗。”姓周的左右看看后笑着说。
“什么不太平?你说狼鬼?哼哼,我怕的就是他不...”姓宋的指手画脚刚要吹嘘。
“宋哥!”一人打断了他的话。
“怎...怎么了?”
“后面远远的跟了个人,小赵刚才发现的,看着像是个妞儿,离咱们有个二三里地。”说话这人满脸嬉皮笑脸说。
“妞儿?没带着什么别的东西吧?”宋哥眨了眨眼忙问。
“别的东西?好像没有,他说有点像那个高盎斯女人,就什么丁那个。”
“夏砂.康斯坦丁吧,不学无术,不用理她,等下了大道她还跟在后边,嘿嘿,咱们几个就有乐子了。”宋哥满脸贼笑。
“你们,是饕餮吗?”这声音听起来沙哑而低沉,像是嗓子生锈从喉咙里磨出来的。
众人随着声音往旁边树林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树杈上出现一个人影,单膝半跪坐着,一只手抓着脚下的树枝另一只手按着树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此人身下大树后一只巨大的野兽缓步而出,浑身灰色长毛,在树影中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看到那对幽火似的眼眸。
“你...你是,你是狼鬼!!”姓周的那人伸出手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是饕餮吗?”那人置若罔闻,依旧哑声问道。
此时树下众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拔刀抽剑如临大敌。
“慌什么!要干吗?作死呐?!”那宋哥一顿训斥,然后谄笑地说:“这位,狼先生,咱们就是个小团,混口饭吃,可不敢冒认是人家饕餮,嘿嘿。”
“饕餮在哪里?”这人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狼先生,我们几个就不打扰您了,咱们后会有期,下次双玉城我请客。”宋哥说完对左右使了个颜色,拨转马头就要走。
“你们是捕奴团?”
宋哥顿住,己方众人随身都带着网兜绳索长柄钩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做捕奴勾当的。知道这狼鬼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刚要呼喝动手,狼鬼倏然从树上跳下,不知怎么三步两步跳到他的身前,还是如刚才一样蹲坐着,只不过这次是蹲坐在他的黄马颈上。
宋哥感觉他的双眼就像深不见底的水潭,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而自己则像是正在被打量的食物,浑身簌簌发抖,冷汗也流了出来,他张口说:“狼...”
话没说完,狼鬼眼神骤冷,双手左右分错一划,将其喉咙生生扯断。然后一言不发如闪电般跃下冲向旁边众人。
也不见他用什么武器,只是用双手或抓或戳,将众人杀的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那姓周的人。
姓周的见势头不对哪肯久留,狠命一抽马臀口中慌不成声,没等跑出两步就被森林中那头巨大的野兽连人带马扑倒,那野兽前足按着他的后背,低头一口撕开了他的后背然后吐出一截骨头。
剩下那人话都不会说了,扑通一声跪倒在路上只是连连摆手磕头,狼鬼走过去蹲下身子皱眉看着他说:“你走吧,我喜欢留下一个不杀的。”那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想到据说明驼佣兵团也有个人没死,想来是这怪物的癖好。反应过来后又使劲磕了几个头,转身就跑,马也顾不上骑了。
接连跑出小一里地,他连吓带累,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心道这回老子算是捡了一条命,回去以后得好好吃一顿喝一顿顺便找几个漂亮姑娘,钱是王八蛋啊,这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稍微歇了口气,他继续往双玉城方向走去,刚抬起脚就感觉浑身发飘,想转头却动弹不得,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在眼前绕了两圈,只是这身影...没有头。
狼鬼蹲在头颅前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对身旁的巨大野兽说:“听说头颅斩下后还能有几秒的意识,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惊恐害怕的表情啊。”正在琢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怀,怀大哥?”
说话的正是夏砂,她探听到消息有一只小型捕奴队今天出发,就远远跟着对方,希望能借此将狼鬼引出来,查明到底是不是怀琅。
虽然早听说了狼鬼之残忍无情,但是刚刚映入眼帘的一幕,还是让她无法将这个玩弄敌人于鼓掌之间恶魔般的人物与自己印象中那个怀大哥联系在一起。
“哦,夏砂?我就记得你说是在双玉城的,还想过一阵子去看你呢。”狼鬼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说。但是他手指间仍在滴落的鲜血、眼中那遮不住的疯狂杀意以及身后那颗还挂着一丝诡异笑容的人头都让他像变成了其他人似的,或者说,其他东西。
夏砂见他满脸风霜之色,一头长发胡乱披散在脑后,脸上虽然挂着熟悉的笑容但是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悲伤,她冲过去抱住怀琅,两行清泪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怀大哥,你怎么了?”夏砂泪眼朦胧看着他问。
他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双手赶忙抬起,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怎么哭成这样,这也没多久呀,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又不由自主地挂起狰狞残忍的笑容。
“没有人欺负我,”夏砂使劲摇了摇头问:“我是问你,你怎么了?小鱼,小鱼她人呢?”眼泪仍然止不住的流淌。
怀琅皱眉看着她不说话,他感觉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人也在自己的怀中这样哭泣过,那个人是谁呢?他的心脏骤然一紧,又开始发出那熟悉的剧痛。他推开夏砂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在土中,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厉啸,那声音似人但凄厉的又像鬼哭,胸口的疼痛消失,他才站起身来勉强笑着说:“吓到你了吧,我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这里,”他指了指胸口,“总是一阵阵疼的要命。”
“怀大哥,你不要着急,小鱼...她怎么了?”夏砂以为浅花鱼出事怀琅心神受创苦不堪言,却不知他不是心神受创,而是更换了一颗。
那日尼洛索祭司出于其宗教仪式,消耗自己的灵魂咒力施放出的神术,将怀琅的心脏活生生祭祀给圣神,在短短的一瞬间他确实已经死了。
创世书的刻印正处于其胸口,虽然不会主动抵挡外界攻击但是过后却开始自动聚集符文原力,重新凝结了一颗心脏,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不算人类了。
他临死前所有的心血、意念都凝在救出浅花鱼这件事上,自身死亡后再次重生,不知是随着旧心脏而丢失,还是遗忘在那片茫茫云雾中,虽然只一刻钟时间心脏就重生完毕,但在那片无尽冰冷中他已经游荡了无数时光。
他记得任何事情,小狼、幽微霆、符文书甚至是逐鹿部落,但唯独将最深的执念遗忘。
但是伴随而来的是他对捕奴团以及尼洛索人的刻骨恨意,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向北境动身后一路追查饕餮的行踪,顺手将遇到的所有捕奴团和尼洛索人商团杀的一干二净。先前酒馆中众人议论他杀了六七十人,实际上如果从荒原上算起,早已超过百人了。
他有时候也怀疑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自己纹刻了一个新技能后这种似乎越来越享受这种杀戮,只道自己受到了该技能的影响。其实他心脏重生后受到最强烈的情绪波动就是对上述两个目标的无尽仇恨,这导致了他心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这种狂躁的情绪和那个新技能正好相符,两者或大或小共同作用下,使他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狼鬼。
听到夏砂的话,怀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鱼是谁?”
“怀大哥...你,你不要吓我。”夏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荒原上时她亲眼看到怀琅与小鱼的关系,让自己大为钦羡,如今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鱼,我说的是浅花鱼姑娘啊。”
“什么花鱼姑娘,别跟怀大哥开玩笑了哈哈,今天好冷,咱们进城喝酒去吧。”怀琅只当她在开玩笑,就不由分说拉着失魂落魄的夏砂向双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