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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欢乐与深哀并存才是真实

“生了!”这巨大的喜悦就像冬日的野火,夏日的细雨般瞬间围绕温暖了雪良正的整个心灵。听到婴孩啼哭的那一刻,这个持政多年,睥睨天下的君王的心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虽说自己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九个孩子,但是,当面对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时自己的内心依然是难以平静下来。“我竟有了自己的第十个孩子,那我...该叫他什么呢?秋雨连绵细如愁,纷纷扬扬不见停。而小十出事,秋雨竟歇,顺应天意,不如叫他君顺?......”心里这样想着,这位向来以严肃认真的处世风格待人的君王脸上竟是涌起了一丝罕见的温柔,像是终日青翠矗立的苍松也是迎风弯了下腰,竟给人一种春日到来万物复苏的感动。

“也是苦了媚娘了......”这句话说出口,饶是一代帝王雪良正强大的内心也不由得涌起一阵苦涩。想到二十七年,那年年少气盛,秋狩后的放松自己,那夜深的烦躁,悠扬的笛声.......

犹如一场披着轻纱的梦般缥缈。自己终究是少年心性,手里又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利,自然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聚拢到手心之中。于是,自己私下和宁王交代了下,这名姓武,名媚娘的官宦小姐自然就进了自己宫里。然而终究只是一夜的相识,终究是国事重要,年轻的帝王一心以天下为重,就好像饥饿的人扑到了面包上一样,忘形于物外,兢兢业业。这一匆忙,就将当日的那个女子在东宫中冷落了十六年..........

十六年啊,看春花开又落,秋风追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就又是一年,她等到青丝见白发。十六年,人生的五分之一就过去了!听上去还短,实际却漫长。对于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来说,十六年的独守空房是怎样的寂寞啊?在人生最美的年华,没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没有夜雨江湖十年灯,也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凉啊!怎么熬过这十六年,无人知晓,只知道的是一个眉目清冽,孤傲如梅的女子,冷冷的挺立十六年的所有时光。直到一次朝臣间的争斗消耗了这位皇帝的所有耐性,在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皇帝那急躁又烦闷的心情凝结成团,又一次遇到了那个给他无限温柔的女子。过了数月,他才知道自己将有了九皇子的消息......只是那时,齐王传来的紧急消息让他不得不亲赴齐郡,他又一次的错过了对她好的机会。

如今,天下大定。曾经的少年郎终于有机会来弥补曾经的爱恨痴嗔,癫狂慌乱了。然而时光却没有给他机会。这时,紧接着的“武贵人去世了”的消息却又像是晴天霹雳,不!就是雨天里的霹雳!在雪良正的心里炸起了轩然大波。他已经泛起的笑容瞬间凝固成了石块,边角一点点掉了下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略显红润的面色隐隐更加泛红,像是血气涌到了面颊。他的双手像是无法承受住这样的重压一样,又低垂了下来,紧紧攥紧,似乎这样的拳头可以击破一切的不如意......“死了?!”他低垂着头,喃喃的低声重复了好几遍,像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上苍啊,我雪良正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为何让我遭此不幸啊!”他的心情极为的沉重,欢乐与深哀相互叠加,竟是让他平静多年的心湖又刮起了一阵飓风。

人活一生,风雨雷电和寒霜黑雪,有时候会在同一个时辰向你的头上倾泻下来啊。这一切都毫无办法,即使他是这巨大王朝的君王,他也得听命于生活的裁决。这不是宿命,而是无法超越客观条件。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他超越不了这严峻的现实,最终,他还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一瞬间,他竟进入到一种孤俦寡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中来。沉默了好久,雪良正的嘴唇动了动,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咳出一句话来:“传朕旨意,追加武贵人为贵妃。十皇子赐名雪君顺,与九皇子共同由郑夫人抚养。”说罢,竟是浅浅的挥了挥手,似乎耗尽了自己的半生坚强,沉默的渐行渐远了......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即使生活如同车轮陷入泥沼的牛车,或者是窝死了轮子,或者是颠断了车轴而被迫停滞不前,在经过长或短的一番折腾,终于还是要继续前行下去。

几天之后,在东宫的永和宫里,一个穿着鲜红绣花锦袍,落落大方的和蔼妇人正在对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些什么。这个和蔼的妇人就是郑夫人,七皇子雪君陌的生母。论资排辈,她也曾是宁王家的远方亲戚,和刚刚逝去的武贵妃也算是有亲友之故。她家的君陌也不是个闲的住的家伙,整天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琢磨些没几个人能理解的东西。“母后,你说我要是把炮竹绑在凳子上后点燃,那我能不能像鸟儿一样飞起来?”“母后,中午时,太阳离我们是近还是远呢?”“母后......”等等等等的千奇百怪的问题。况且,略有孤僻的君敬和君陌相处的也蛮好的。这样算下来,对于收养君敬与君顺这件事,倒也算是顺了心意,郑夫人心里也没有什么意见:起码,以后的生活不会太单调了!不过,郑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命运就因此刻这个小小的决定而跳转了方向,导致了日后一种奇怪而又奇妙的结果。郑夫人同时也没有预料准确的另一件事是,自己日后的生活何止是不会单调,简直是惊险刺激欣喜苦恼欢乐与不间断的忧愁的集合体,根本就像是踏上了快节奏的列车,一路色彩绚丽的根本顾不过来,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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