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早已跑的没了踪影。
一名男子横死街头,死状与李定一模一样。一样的披头散发,一样的面目狰狞,一样的脸上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不同的是,桂花树换成了街边的柱子,尸体上多了一道固定的绳索。
萧十禾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处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边缘。
这算是怎么回事情?他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下诺言,口口声声说着绝不会有人枉死,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出现了一具尸首!
这是打脸!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萧十禾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情,走上前去从死者的头上拔出一缕头发,手中掐着诀法,口中念着法诀。随着他的一声轻喝,那一缕头发燃起一团火苗,化为一缕青烟。青烟并没有指向固定的方向,萧十禾知道,这死者已经魂飞魄散了。
浓浓的无力感笼罩在萧十禾的心头。他发现,自己好像是从踏进临海城的那一刻起就踏入了一个圈套,早有人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上钩了。而他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戏耍的猴子,除了出乖丢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为什么?
就在萧十禾疑惑重重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掠了出来。萧十禾猛然一惊,大声喝道:“谁?”
那身影停了下来,隔着老远,躬身一礼:“萧师傅,您已经到了啊!我是独孤谋,奉了侯爷的指令,每日夜间巡视临海城,以防不测。既然您在,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萧十禾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心中的戒备也放了下来,将手背在身后就要走开。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独孤谋,你可认得这死者是谁?”
独孤谋走到尸首旁努力的分辩了一会儿,点着头说:“萧师傅,此人名叫张天翼,是城里的炼器师。”
“哦?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跟你们侯府有什么瓜葛吗?”萧十禾的心中仍然存有那么一丝幻想。
独孤谋想了一下,依旧是毕恭毕敬的答道:“据我所知,没有什么瓜葛。只是他在城中有些名气,所以我才认得他。”
萧十禾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击碎,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不回头,转身走了。
见萧十禾走远了,独孤谋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讥诮的笑着,说:“什么高级阴阳师?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还不是查不出一点儿眉目来!切!”说完,他也走了。
萧十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张万山等人怀恨在心,以至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致使无辜之人暴死街头。这般想着,他心底又生出几分悔恨:若是我能早做防范,这张天翼就不会是这般下场了吧!可是,他一个炼器师,大半夜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辗转反侧之间,已经是天色大亮。萧十禾刚刚昏昏沉沉的有了些睡意,就被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极不情愿的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公孙荣、张万山还有慕容恪他们三个。
萧十禾想要发作,又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不情不愿的将他们几个让进房里,没精打采的说:“你们几个,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怎么会呢!”张万山笑眯眯的说,“萧师傅能说出那番话来,肯定是有什么依据的。只是人非圣贤,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常言说得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虎都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那张天翼死的固然可怜,但既然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萧师傅不用太过自责。”
不得不说,张万山的这几句话说得还是很中听的。听了以后,萧十禾郁闷的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三个人:莫非,我真的想错了?
慕容恪看到萧十禾脸色稍缓,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所松动,又加了一把火:“更何况,萧师傅带人昼夜兼程,初到此处,对城内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难免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误信谗言。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心中想的那样。还请萧师傅暂时放下对我等的戒备,以全城百姓的安危为重啊!”他这番话,就有些敲打萧十禾的味道了。
公孙荣也接上了话:“萧师傅,我知道因为昨天的举动你对我有所不满。可是,上苍为证,我是真的在为全城的百姓着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萧十禾听着他们两个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本来已经放下的戒备之心又提了起来:事情发生的如此诡异,他们却又这番说辞,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心中如此想着,萧十禾索性就遂了他们的心意,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用手狠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嘟囔着说:“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误信了那些传言,对几位心有成见,事情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张万山对慕容恪使了个眼色,慕容恪连忙接过了萧十禾的话头:“萧师傅,说到这里,本官也是有苦难言啊!想我临海城本是富庶之地,民心向善。谁知祸从天降,自从两年前岳林丘一把火惹怒了普兰特帝国,引来外族大肆掠夺,百姓妻离子散,穷困之人日渐增多,这才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是啊是啊!”公孙荣也随声附和道,“自那以后,百姓疾苦,民不聊生,虽经慕容大人苦心经营,终归不能恢复以往的繁荣。因此上,民间多有蜚短流长,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萧十禾用力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啊!看起来,真的是我误会了几位,险些错怪了好人。嗯,几位请放宽心,自此以后,萧某一定尽心竭力,争取早日将那女鬼拿住,好给各位,给临海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只是……”
“只是什么?”张万山问道。
萧十禾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只是这女鬼法力高强,怕是要费些时日。我来得匆忙,带的盘缠不够用啊!”
公孙荣连忙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样啊!萧师傅,你且放心!这听涛楼本就是侯爷的产业,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一切用度,都算在我的头上就是了!”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萧十禾一把抓住公孙荣的手,像是生怕他不认账一样,“侯爷,慕容将军,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
公孙荣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满口答应下来。
张万山等人又与萧十禾寒暄了几句,起身告辞而去。
等到他们几个都走了,萧十禾沉思片刻,又翻身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一直到日落西山,萧十禾才终于醒了过来。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随便的洗漱了一下,急吼吼的把自己的几个弟子招了过来。
萧十禾看着自己的弟子们说:“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人。老子的脸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老子的心里比吃下去一千只苍蝇还要难受!所以,今天晚上,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认真仔细的监视城里所有的动静,一旦发现什么状况,马上向我汇报!听到了没有?”
这几句话,萧十禾是吼出来的,震得房顶上的土块都窸窸窣窣的往下掉。他一边吼一边拿出纸笔书写:我说的都是废话。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能去,老老实实的给我睡觉!
沈睿他们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大声应道:“听到了!”
萧十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好歹也要装装样子,出去转转,搞点儿动静出来,再悄悄的潜回来,不要留尾巴。
沈睿等人有些糊涂了,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出去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萧十禾面色一沉,踹了欧阳浩一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啊!记住,一只耗子都不要放过!”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应声而出,各自回房收拾了自己的家伙,大呼小叫的冲出了听涛楼。临海城中,一阵鸡飞狗跳。
如此,一连三天,临海城中都没有新的命案发生。到了第四天晚上,刚过了三更时分,沈睿睡得正香,被萧十禾拎着耳朵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他呲牙咧嘴的穿上衣服,带上兵器,翻窗而出,潜进了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临海城的东北角方向,一道鬼影飘飘忽忽的飞上了屋顶,直奔城中心而去。沈睿趴在房顶看得真切,借着夜色的掩护,追了过去。
另一边,欧阳浩悄悄的靠近了鬼影飘出的地方,缀在一条黑色人影的身后,也向城中心赶了过去。
萧十禾看见了,嘴角一撇,很是不屑的笑道:“跟我玩儿?你还嫩了点儿!哼!”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留在身边的其他几个弟子,向鬼影前进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幕之下,临海城中,一张大网悄然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