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关下,杨天面色凝重,赤水关前,赤焰铁骑也吃到了第一场败仗。
四更时分,一万铁骑就赶到了赤水关,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洛特帝国的军队发动了突袭。虽然地势狭小,不利于大军施展,可赤焰流云兽奔走如飞,又是夜袭,战斗刚一打响,赤焰铁骑就占据了上峰,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攻破城门。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城门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鸣声,紧接着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啸声,狠狠的撞进了赤焰铁骑的滚滚洪流之中。霎时间,火光迸裂,血肉横飞,地动山摇,将滚滚铁流撕得粉碎。
穆冬一看大势不妙,连忙传令鸣金收兵,可是那巨大的轰鸣声彻底的压住了金铁交鸣的声音,而那些冲杀在前的将士们又是脑袋里嗡嗡直响,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金星乱晃,早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时间,铁流停顿,然后大乱,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了起来!
穆冬心中大急,提起银枪就要冲上去收束残军。可还不待他催动坐骑,就看到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却是萧十禾提前冲了出去。
萧十禾御起法器,急冲到乱军丛中,纵声高呼:“撤!快撤!”还不待他喊上两声,就听见前方传来尖锐的风声,连忙捏了个法诀,在身前布下一道青色的屏障。啪的一声响,屏障片片碎裂,一支黑色的弩矢被弹向一旁,噗的一声射穿了一头赤焰流云兽的脑袋。
萧十禾眉头一皱,速度更快了几分。在漫天的火球和密密麻麻的弩矢中,他就像是一只灵巧的鸟儿,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
避开要害,并不是说就不受伤了。等到萧十禾终于登上城楼的时候,他已经身重七支弩矢,其中有一支还在腋下,若不是他躲闪的快,只这一支弩矢就能刺穿他的心脏,要了他的性命!
城头之上,一片大乱!洛特帝国的将士们在短暂的失神之后,舍了手中的弩,提起兵器将萧十禾围了起来。萧十禾冷冷一笑,翻手取出法剑,舞出一条长龙,破开包围,直扑不断发出轰鸣声的矢炮而去。
萧十禾一个人,一把剑,左奔右突,只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城头上的十二门矢炮破坏一空。而他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伤上加伤,几乎耗光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气。
好在,矢炮一停,就不再有火球飞出,而漫天的弩矢也随着城头的大乱缓了下来。借着这个机会,欧阳浩大喝一声,操刀在手,带领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直往城头飞去,全然不顾穆子涵幽怨的眼神。
萧十禾力战不支,突然看到自己的弟子们来了,精神一振,手中的长剑又带走了一个亡魂,哈哈的笑了起来:“来来来!徒儿们,看看我师徒手中的剑,能不能破了这些混蛋的妖术!”
赤水关前,城头之上,萧十禾与他的弟子们汇合在一起,互为依托,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怎奈,纵使他们战力超群,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敌不过洛特帝国的围攻。不断的有人受伤,倒下,然后又挣扎着站起来,重新加入战团。
直到这一刻,萧十禾才终于有些明白岳林丘话里的意思。记忆中的那位老人,铮铮铁骨之上,用鲜血铭刻着四个大字。前两个大字叫做忠诚,后面的两个叫做不屈!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就听赤水关下传来一声大喊:“低头!”
那声音是穆冬的。趁着城头混乱的时间,穆冬终于重新约束住了残军,亲自上阵,带着赤焰铁骑冲到了城下。
听到喊声,萧十禾大吼一声,扯下一片衣襟将法剑缠在手中,手臂用力的挥出,迫退了近在咫尺的敌兵,带着那几个少年冲到墙根下躲了起来。下一刻,赤焰流云兽咆哮着喷出熊熊火焰,将城头变成了一片火海。
敌军惊惧,乱作一团。借着这个机会,萧十禾抬起脚,将自己的弟子们一个一个踢下城楼,对他们大声喊道:“走!”
待到送走了自己的弟子,萧十禾转过身来,看着在火海中挣扎的敌军,心中有些不忍,更多的却是快意。他嘴角上挑,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大踏步走向了城头高高耸立的军旗。
一路之上,洛特帝国的将士都在忙于自救,萧十禾倒也没遇到什么阻拦。他举起长剑,狠狠的斩断旗杆,将那面军旗拎在手中,纵身而去。
对于自己的这一番举动,萧十禾没想那么多,万分危急的情况也没有时间让他去想那么多。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岳林丘,想起了扛在岳林丘肩膀上的那杆大旗。所以,他觉得火焰中洛特帝国的旗帜让他很讨厌,怎么看都看不顺眼。所以,他就走了过去,砍断了旗杆:这是我们的城关,凭什么要挂上他人的旗帜!
城头的军旗一倒,洛特帝国的军队更加的慌乱。萧十禾不明白军旗意味着什么,穆冬可是清楚的很。他一看城头上洛特帝国的军旗倒了,精神一振,大喊一声:“敌将已亡!冲锋!冲锋!”
战鼓轰然响起,剩余的八千赤焰铁骑,踏着流血的山路,踩着袍泽的躯体发动了又一次疾风暴雨般的冲锋。负责破城的千人队此时只剩下两百多人,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在了最前面。两百多骑手,骑着异兽,拖着撞车,唱着军中的号子,狠狠的撞上了城门。
高大的城门轰然破碎,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城门之后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矢炮。矢炮轰鸣,火光迸射,他们的躯体被炸成了碎片,然后在火焰中化成了飞灰。破城千人队彻底覆灭。
城头上,大火已经被扑灭,洛特帝国的弓弩手再次摆开了架势,弩矢再一次雨点般的急骤了起来。城门下,区区五百敌军护着七架矢炮缓缓而出,一字排开。战争进行到现在,除了萧十禾和他的弟子们在城头上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一万大军竟然毫无建树!而此刻,短暂的混乱之后,赤水关中的敌军再一次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穆冬的口中有些发苦。他真的不甘心,更不相信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在洛特帝国的矢炮面前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可是,当赤水关下那几门矢炮再一次的亮起火光,当隆隆炮火声再次响起,他再怎么不甘心、不相信,都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这一仗,败了!
穆冬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看赤水关前的惨状。他努力的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两个字来:“收兵!”
大军后退十里,在一片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扎下了营寨。而此时,旭日初升,血染了朝霞,朝霞染了群山。
穆冬坐在帅帐里,帐下的将领已经少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伤势。帅帐中的气氛很凝重,凝重的有些压抑。
穆冬沉默良久,思量再三,万分艰难的张开了哆嗦的嘴唇,嗓音嘶哑的问出了一句话:“战损。”
帐下的书记官捧着厚厚的花名册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还没有开口就先红了眼眶。穆冬见了,把眼睛一瞪,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帅案上,大声喝道:“战损!”
书记官一个激灵,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挺起脊梁,大声说:“此战,第二、第三、第七、第九千人队伤亡过半,第一、第四、第五、第六、第八千人队无人战死,破城千人队……破城千人队……全军覆没!”任凭书记官再怎么强忍,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调还是显得格外的怪异而低落。
紧接着,书记官的语调更加的怪异了起来:“合计战死将士两千八百九十六人,重伤四百七十二人,轻伤不计。”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有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开始蔓延。悲伤与悲观,只有一字之差。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握着佩刀站在穆冬身后的萧十禾说话了。他把自己的视线投向帅帐中的每一个人,试图把目光投向他们的眼底:“三年前,在临海城的时候,岳林丘将军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一个人,只有自己先倒下了,别人才能消灭他。那些畜生,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我们的躯体,却永远都打不散我们心中的热血,更打不垮我们不屈的脊梁!”
萧十禾有心把这几句话转述出来,点燃这些将领们心中的士气。可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格外的矫情,更没有人理会他。于是,他皱着眉头舔了一下嘴唇,上前几步,站在了帅案的前面,操起砚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碎片纷飞,墨渍溅得到处都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萧十禾拖着满身的血污,仓啷一声拔出佩刀,大声疾呼:“各位大人,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敌军势大,器械先进,我军远远不及!可是那又能怎样呢?这仗就不打了吗?别忘了,这是我大安的土地!在我们的背后,就是千千万万帝国的百姓!一只猛兽闯进了家门,獠牙锋利,妻儿在侧,该当如何?”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看向萧十禾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赞许,多了几分玩味。就连穆冬都不例外。
气氛,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