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中,张素素带领着两个伙计里里外外的忙活着,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坐在药炉旁亲自炼制丹药的李衍,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内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脸上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日落西山,等在外面的人群还是不肯散去。张素素挽着一个食盒,推开炼药房的房门走了进来,她放下食盒坐下来,一边晃动着酸软的手脚,一边说:“衍哥哥,快来吃点儿东西吧!”
李衍应了一声,走到张素素的旁边坐下,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憨憨的笑着对张素素说:“素素,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怪我!没有预计到这样的景象,害你受苦了。”
张素素闻言一笑,双手托着下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衍说:“呆子,你快吃吧!我不累!一点儿都不累!”
李衍又是憨憨的一笑,端起汤喝了一口,试探着对张素素说:“素素,要不,咱再雇上两个伙计吧!你也歇一歇,别太操劳了!”
张素素笑得更甜了,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要!这城里的时疫,用不了多久就要下去了,我们毕竟是刚开张。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开销,总不能等时疫下去再把人家赶出去吧?倒是你啊,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炼药,可是瘦了不少呢!”说到这里,张素素抬手帮李衍理了理头发,语气和神情中都透出无限怜惜。
“不碍的不碍的!”李衍连忙摇着头说,“再怎么着也就是这几天功夫。咬咬牙就过去了。外面怎么样了?时疫得到控制了吗?”
听了这句话,张素素瘪着嘴摇了摇头:“哪儿有这么快啊!我们再怎么着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一天只能炼制出那么多丹药,根本就不够分哪!听来取药的人说,这些天城里又死了好多人,实在是太惨了!”
李衍听了,心中很是不忍,放下了本已送到嘴边的汤碗,皱着眉说:“要是我们这里人手再多一些就好了!素素,要不我们再……”
“不要!”张素素很果断的打断了李衍的话头,“过日子就得细水长流!要不然,等哪天你又没落了,又没钱给我买药,怎么办?”
这句话戳到了李衍的痛处,他舔了舔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摸着后脑勺讪讪的笑了起来。
张素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生怕自己又惹得李衍不高兴,一看李衍笑了,她也笑着伸出手捏了捏李衍的脸颊,皱着鼻子说:“傻瓜!笨蛋!要那么多人干什么?真是的!”
李衍用筷子指了指门外,说:“可是,城中有那么多的病人,我们却只有一家小店……”说到这里,李衍心中亮起一道闪电,低下头计较了一番,用商量的语气接着说:“素素,要不我们把药方公布出去吧!”
张素素闻言一愣,没有搭腔。
李衍以为她是不高兴了,低着头解释:“我知道,我们可以靠着这个药方挣很多钱。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时疫爆发,满城都是病患。我是个炼药师,若是没有这份能力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守着一个药方,却眼睁睁的看着每天那么多人在病痛中死去,我于心不忍……”
张素素看着李衍,听着他说的话,心中幸福和甜蜜的感觉越来越强:这个男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像他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啊!她心里如是想着,一时有些痴了,脸上挂满了骄傲的笑,忘记了回答李衍的问题:看啊!这就是我张素素的男人!
李衍见张素素没有回应,再次向她询问。张素素这才醒过神来,摆着手说:“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懂。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有什么意见。”
“哦?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李衍兴奋的站起身来,嘿嘿的笑着,一把将张素素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张素素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副情形,又羞又恼,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衬得她更加的美丽,看得李衍呆住了。
就在此时,外面本就喧闹不堪的人群突然更加的喧闹起来,紧接着就听到店铺里瓶瓶罐罐打落在地上的声音。张素素听见动静,连忙从李衍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红着脸躲在一旁。李衍定了定神,打开房门到外面查看。
一队兵丁正在店铺里砸着药罐,两个伙计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李衍一看,当时就急了,冲过去大声的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打人啊?”
带头的那个裨将看到李衍出来,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你就是这百草堂的掌柜吧?”
李衍挣了两下没有挣脱,瞪着眼睛,喘着粗气,说:“没错!我就是这里的掌柜!敢问我犯了什么王法了?”
那裨将把李衍丢到地上,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犯了什么王法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前来拿人的!有什么话,你就到公堂上去说吧!带走!”
说着,他转身就走,随行的兵丁冲过来,将李衍五花大绑,擒在手中,全然不顾他的反抗,在门外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中扬长而去。等到张素素察觉到事情不对冲出门来,人已经去得远了。
李衍叫嚷了几句,见没人理会,索性也就把心横了下来:反正我又没犯什么王法,大不了跟他们走上一趟就是!到了公堂之上,自有人会还我一个公道!
到了公堂之上,李衍跪在地上,正待开口辩解,就听到惊堂木啪得一声响,坐在堂上的那个人大声喝问:“罪囚,你可知罪?”
这一下,李衍是彻底的愣住了,他茫然不知的问了一句:“大人,什么罪啊?”
那堂上之人听了,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声色俱厉的手指着李衍,喝道:“大胆!到了公堂之上,还不认罪!来人啊!先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根本就不容李衍分辩,堂下的衙差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抡起板子狠狠的打了起来。这一顿板子,直打得李衍皮开肉绽,终于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行刑的衙差一看李衍晕过去了,连忙停止了行刑,向那堂官复命:“大人,犯人晕刑,如何处置?”
堂官眯着眼睛嘬了嘬牙花子,很是不屑的说:“我还以为他能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把他拖下去,打入大牢,择日再审!”说完一拍惊堂木,起身到后堂去了。
堂官刚到后堂,公孙荣就陪着笑脸迎了上来,拱手行礼,端茶倒水,笑眯眯的说:“慕容将军,怎么样了?”
“哼!还能怎么样?到了我慕容恪的手上,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三推六问,慢说他一个炼药师了!”原来,这堂官就是慕容恪,临海城六合使。
公孙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是当然!这临海城中,谁不知道将军您的手段哪!那个药方,他说出来了吗?”
慕容恪斜眼看了公孙荣一眼,一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哎呀呀!我把这茬给忘了!谁知道那小子这般不禁打,一顿板子没打完,他就昏过去了!没法子,我只好让人把他送到大牢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一边说,慕容恪一边用力的甩着手,跺着脚走来走去,显得很是后悔。
公孙荣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慕容将军果然是好大的堂威啊!宵小之辈见了您,哪里能撑得过去呢?”他一边说,一边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慕容恪的手里,眨巴了几下眼睛,又说:“慕容将军,那小子纵是有些不成器,到底还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我想到大牢里去探探他,您看……”
慕容恪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公孙荣啊,人都说你是个黑心商人,看起来你的心也不黑嘛!你顾念自己的远房亲戚,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临海城的大牢,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啊!这个事情,确实是有些让本官为难啊!”
公孙荣仰天打了个哈哈,不动声色的又抽出一张银票,塞进慕容恪的手心里,口中却是说:“我等小民,谁不是要仰慕容将军您的鼻息才能有口饭吃?小人又哪里敢让将军您为难呢?只是我与那远亲已经有许久不见了,还请将军通融一二!若是实在让将军为难的话,那小人也不敢叨扰,只得告辞了!”
两张银票在手,慕容恪的脸上也浮现起一丝悲伤的神色,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经你这么一说,本将军也想起了一个失散多年的远亲,很是想念啊!罢了罢了!本将军今日就网开一面,遂了你的心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说完这些话,他起身转过回廊,径自走了。
公孙荣弯腰行礼,等到慕容恪去得远了,这才摸了摸袖头中备好的最后一张银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迈步穿过临海城的正堂,登上早已等在那里的马车,直奔临海城大牢而去。
李衍这也是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已是身在临海城的牢房之中。耳畔听着牢房里不绝于耳的惨痛哀嚎,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过了片刻,他终于醒过神来,拖着鲜血淋漓的躯体爬到牢房门口,大声叫了起来:“冤枉啊!我冤枉啊!”
还不等他喊上两声,牢头禁子就赶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阵乱打。这一来也激起了李衍的直脾气,他踉跄着站起身来,手指着牢门外的众人大声的喝问:“我到底身犯何罪,你们竟如此对我!”
牢头禁子还待动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住手!”他们循声看去,借着牢房里昏黄的灯光,就看到一个锦衣男子正掩着口鼻缓缓而来,却是公孙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