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雾霭笼罩大荒千万里,昏昏沉的,连烈日的灼阳都难以刺破,而皎月的光辉洒下,投在大地上竟成血色,宛若神祇的鲜血浸透这方土地。
夜晚,远方的兽吼此起彼伏,频有怪异的声音传来,那是某种剧毒虫豸发出的,就像是在啃食人的头骨般咯咯作响,寒意浸入骨髓,令人忍不住寒栗。
所有人难以入眠,怪声同九泉下飘荡出的魔音,刺进心魄,拨动人的神经,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有远古巨兽的咆哮不间断的传来,虽然隔了很远,但却萦绕在人们的耳畔,像是近在枕边,久久不得消散。
这样的生活很压抑,遗村人休眠不好,进食不安,整日提心吊胆,足足半个多月过去,一切还没有好转,异象反而愈演愈烈。
大荒深处的动静越来越大,时有剧烈的震动传来,大地都抖三抖,群山万壑似乎都在晃动,尘烟四起,弥漫冲天,像是万千头荒兽在远方奔跑。
“轰隆隆!”
这一日,惊响从远方传来,比九天降下的玄雷音还要大,撼动了万山,荒林簌簌颤抖,一道火光忽然从东方燃起,汹汹烈焰万丈,映红了半边天。
“怎么了!”
遗村所有人被惊动,向着东方看去,那里火光冲天,隔了数十里山路,炙热息依然如海潮般袭来,触动肌肤,令人感觉浑身灼灼。
“是猹村,他们被攻打了!”老族长站在一座山头上,将骨符的力量凝聚在双眸中,隐隐能看到数十里外所发生的景象。
那里是猹村的族地,此时却火光万丈,云烟浩荡,不知有多少头强大的荒兽在那里聚集,齐声咆哮,连山岭都被撼动,可怖至极。
“猹村完了,村头被踏破,荒兽群冲了进去。”良久,老族长从山上跳下来,说出这么一段话。
“一个村族,就这么完了!?”所有人感到惊悚,惧意爬上心头。
猹村虽比不上遗村强大,但不可小觑,族中有夔兽真骨,蕴有强大的宝术,而民风更是彪悍,村里的的汉子在方圆百里内,名声都不浅,可就这么灭了?
“这次的山乱,来的不同寻常,空前的危险。”老族长沉声道。
所有人沉默,这一点从猹村被灭便可见一斑,那样的村子,本应挺过山乱才对,就算再不济,也应该覆灭于山乱后期,可现在仅仅是暴动的前夕,便已经湮灭,不可思议。
并非猹村弱,而是这次的山乱,属于空前的大乱,以往拥有自保之力的部族,现在都未必熬的过去。
“我们不会重蹈猹村的覆辙吧?”
一时间人心惶惶,原本充满自信的人们,在知晓了猹村被灭后,有些乱了神。
“放心,咱们村子在大荒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自然能够挺过去。”有老者安慰道,但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明显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没信心。
接下来的几日,遗村所有男人拿上武器,绷紧了神经,蓄力以待,守卫村子。
而运气似乎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始终没有太多的荒兽成群来袭,偶尔有敌人来犯,最多也不过十多头荒兽,连骨棒阵法都冲不破,被屠杀殆尽。
日子一天天逝去,转眼过去了两个月,山中的大乱暴动到极致,不知多少头荒兽从万山深处跑出来,恐怖的黑影到处可见。
“杀呀,绝不能让这群畜生冲进来!”
遗村村头,黑压压一片,数十头荒兽正发起冲击,撞在笼罩村子的光辉上,令虚空都隐隐一晃,骨棒上的符纂也是猛然黯淡,不过又迅速升起光华,没有破灭。
所有的男人聚集于此,正浴血奋战,用铁弓与长矛射杀荒兽,他们个个身上都沾满了血,有的负了重伤,皮肉绽开,但宁死不退。
事实上,他们退无可退,身前是炼狱,身后便是家园,妇孺们都躲在屋里,所以他们拼了命也要守住防线。
“一群畜生,死去!”
易川也在这里杀敌,他小小的身躯,凝聚着磅礴的力量,手中一张龙角大弓都快赶上了他的个头,可他双臂一振,便将弓弦拉开,射出的铁箭像一颗流星,划破长空,直接贯穿龙鳞象的硬甲。
这场战斗进行了半日,一番热血的厮杀后,数十头荒兽终于被全数杀死,殷红的鲜血淌满片地,村头的土壤都被浸成血色。
“胜利了,我们守住了家园。”遗村的汉子们振臂高呼,冲出去将战利品拖回。
易川拉着九头庞大的荒兽回来,就像搬着九座小丘似得,这些荒兽都是他一人射杀,战绩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丰硕,令一群人称赞。
这一役赢的并不轻松,许多人都负伤而归,肩头、胸口的伤痕中淌出血,但好在只是受伤,没有人死亡。
“孩子们,坚持住,这是暴动最盛的时期,只要熬过去,山乱便结束。”老族长在村中来回走动,对人们进行鼓舞。
这两个多月以来,已由山乱前夕,进展到巅峰期,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荒兽袭来,人们时刻都在紧张的战斗着,可以说身心俱疲。
不过这是值得的,因为村子安然无恙,家园完好无损,虽然有人受了很重的伤,但与那些覆灭在暴乱中的村族相比,已经好了太多,起码亲人还在。
这是一个山摇雨坠的时期,太多人只能自己苟延,孩子与妻子都顾不上,所以遗村能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
“嗷...吼...”
日薄西山,就在夜幕降临之际,远方传来数道惊天的巨吼,紧接着大地颤动,山林簌簌,甚至天上的星月都隐隐跳动一下,灰蒙的雾霭也更加浓厚。
“有凶兽来袭?”
人们一下从各自的家中冲出来,皆握骨矛棍棒,站在村头戒备警惕,看着眼前黑暗的荒林,里面恐怖的巨吼声不绝,仿佛就在眼前,可久久不见凶兽的踪迹。
老族长也出现,他看着密林中,倾听着巨吼声,脸色越来越凝重,如临大敌。
易川站在人群中,眉头紧蹙,荒林中传来的吼叫苍劲有力,若亘古巨兽在咆哮,声音萦绕在耳畔,看似敌人近在眼前,实则还在很遥远的地方。
“发出吼叫的生灵,一定是某种强大的凶兽。”他心中暗忖。
巨吼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来,但依然令他心神荡漾,受到不小的冲击,由此可见其主的强大,必然不是寻常的荒兽。
“轰。”
一片凶光若血色的海洋,在遥远的地方绽放出,闷响若滔滔潮水般涌来,一击一击沉重的敲在人的心头,凶光炽盛,尤其是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刺眼。
老族长动作迅捷,像头山猿般跳上山头,以骨符力量凝聚双眸,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想要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蛟村正被攻打,荒兽的数量很多,数以百计,为首的是一头血鱗鹰!”老族长惊呼道,说出他的见闻。
“那群蛟崽子遭报应了,竟然被这种强大的凶兽带头攻打。”遗村人们大笑,但心中免不了惊异。
血鱗鹰,那是强大的凶禽,体内流淌一丝太古血液,在群凶并立的大荒中都属于王者,现在终于出现了,预示着山乱真的到了巅峰期。
“轰。”
又一阵巨响,低闷且沉重,像是一击闷雷,劈在人们的心中,使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紧接着另一方向,爆发出滔天的赤芒。
“犸族也被攻打了,为首的是天角犀!”老族长连忙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天角犀?哼,那群犸崽子,最好被杀光。”人们说道,同时也心惊,天角犀也是淌着太古血脉的凶兽,没想到居然与血鱗鹰同时出现。
“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响与血光不绝,接连在大荒的四个方向出现,黑暗被凶火照映,死寂被彻底打破,四面皆传来震天的吼叫声,恐怖的气息伴随着席卷来,令人有种入坠地狱般的冰冷感。
“太多了,凶兽实在太多了,在同时攻打个个村子与部族。”老族长说出了一种种凶兽的名称,声音颤颤不平。
遗村一下沸腾,所有人都惊了,那些凶兽在平日都难以见到真容,只有深入大山才可能偶然遇见,现在竟然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数以百计。
战火如荼,弥漫开来,整片大荒都陷入了炼狱中,所有的村族,在这一刻同时受到以强大凶兽为首的荒兽群攻杀,不难想象,那画面一定无比血腥,流血遍地。
这一夜,必定是不眠夜,血光照耀荒山野林,凶兽四处横行,注定有不少村族要从此除名。
“黑山部族也被攻击了,那是......九头虺!”老族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九头虺!”易川心头一跳。
那是无比强横的生灵,流淌这太古绝凶“九婴”的血脉,虽然早已不复先祖那般逆天,但通常来说,体内的真血比例异常高,比血鱗鹰、天角犀之类的凶兽强太多。
这样的生灵,可以称得上残血遗种,与貔貅王、离火龙猿属于同等血脉的存在,再进一步便为纯血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