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
曼童一路轻快地跑回摩尼庵。这一路上，她都没见到师姐们。估计春光大好，坐着轿子来庵里求佛问经的贵族太太小姐们又多了。一来上香，二来么，也是借此踏春。师姐们都纷纷去陪各自的熟人了。
也好！省的被师姐们看见，又要训她，惹了一身桃花瓣。
摩尼庵内，果然只剩下了师父她老人家。一身白衣的老尼正在盘腿打坐，手中默默转动一串紫楠木佛珠。殿前香烟缭绕，了无尘埃。
曼童不自觉吐了吐舌头。
粉红色舌尖，一闪而逝。
“曼童！说你多少次了，每天不要疯疯癫癫到处跑，小心惹上了可欲。”不知过了多久，白衣老尼终于转完了手中那一串佛珠，睁开眼睛，皱眉道。
“师父你又来了！”曼童蹦蹦跳跳地坐到蒲团上，双腿仍不安分地挪了挪。“哪里有什么可欲啊？它长得什么模样？是长是圆，是扁是方？”
“小心打你舌头！”白衣老尼假意怒道。
曼童吐了吐舌头，转头去看木头房梁上垂下的经幔。
“你啊，说你总是不听。”白衣老尼看她那副跳脱模样，不觉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眯眯道，“非得到那一天，红尘经轮转，你掉进凡尘那些琐碎的事情里，才肯相信为师今天的话。”
“什么叫红尘经轮转？”曼童扑闪着一对黑沉沉的小眼睛，好奇地问道。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却不像胡小姐那样倾国倾城我见犹怜。作为一只小狐狸，她常常蹦来跳去，一弯漆黑的大麻花辫拖在屁股后面，眉眼间自有一种奇特的妩媚。尤其是那一张尖尖的小脸，蹙眉的时候也像在笑。完全不懂世事。
“等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明白了。”白衣老尼半闭起眼睛，似笑非笑道。
曼童嘟起嘴。以为师父看不见她，转身又去拨弄手边的木鱼。
“你今天又跑到后山去看他了啊？”白衣老尼突然问道。
“嗯……啊？”曼童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师父，他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还在扯谎！”白衣老尼假意怒道，作势要罚。
曼童立刻一个提溜站了起来，飞一般地窜到门槛边，自觉安全许多，这才回头吐舌笑道，“师父，这世间的事，你什么都知道。你这是故意给我钻个套儿呢？”
“阿弥陀佛！”白衣老尼连忙诵了声佛号。“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曼童笑嘻嘻地跑了出去。一身淡红色杏子衫在春风里飘啊飘的，看起来很美。乌黑麻花辫儿在屁股后头有节奏地拍打。
“等到那一天……你就会后悔了。”白衣老尼看着门外她的背影，不自觉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佛祖，曼童虽然是只小狐狸，却天性纯良，若那一天……真的来临，希望有朝一日这些佛珠，仍会引领她回到来时路。”
佛堂内香烟缭绕。佛祖垂下双目，笑容既沉默，又慈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