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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险象环生

地牢顺势而下,并不难走,石阶勉强可容两人,行了一会,一阵腐臭之气扑入鼻中,三人下了石梯,地势已然平缓,萧雨仇这才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座巨大地下洞窟,两侧均有黑铁囚栏,精钢狱锁加之其上,几名护卫身着棕色长袍,赶了过来,对中年男子恭敬道:“老爷。”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并不多说,只对青年公子问道:“黑衣人何在?“

青年公子忙道:“待孩儿引路。“

说罢当先而行,萧雨仇跟在后头,一路走过,见两侧牢房之内,囚禁着许多身着异服之人,他们三两成群,被囚一间,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各个神色委顿,见他们走过,眼中莫不露出怨毒之情。萧雨仇看的心惊,立马加快脚步,一瘸一拐前行。这般走了半柱香时间,竟然仍未达尽头,萧雨仇暗暗盘算,竟有几百人囚禁在此,而直至现在,连老爹半个影子也没有见到。

正自焦急,突听前方一间囚室之中,传来叫喊声道:“赵行宝,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竟会用些卑劣手段!有种的放你爷爷我出去,一对一真刀真枪,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牙!”中年男子视若罔闻,面无表情,继续前行,青年公子面露乖戾之色,说道:“用不着爹出马,等正事办完,小爷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萧雨仇寻那声音看去,只见一间囚室之中,一个布衣汉子蓬头垢面,浑身颤抖,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萧雨仇多看了他几眼,确定他不是父亲萧九,长舒一口气,心中也不禁对这汉子生出怜悯之心,对这对赵氏父子更加反感,总觉得他们一言一行,处处让人讨厌。

一会儿的功夫,三人终于到了地牢尽头,靠右侧的一间囚室里,盘坐着一个黑衣人,背对着牢门,无法见其外貌,青年公子上去将锁打开,萧雨仇立马冲了进去,大声道:“老爹!你还好么?“

不料青年公子皱眉看着他说道:”什么老爹?”

萧雨仇一愣,只见那黑衣人缓缓站起,脚下锁链叮当做响,慢慢转过身子,此人身形瘦小,仪态怯弱,脸上虽然蒙面,但那一双黑瞳盈若秋水,柳眉如画,一看便是一位妙龄少女,哪里能是大汉萧九?

萧雨仇如遭电击,后悔不及,心中暗道:“萧雨仇啊萧雨仇,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跑进这城里做什么?现在没准老爹早就回去了,他见不着我,该有多着急。”他正打算将此事前因后果解释出来,只听那中年男子对那黑衣女子道:”你便是鬼枝流派来的?”

见那黑衣女子垂首不言,中年男子又问道:“这小子,跟你是一路的?”黑衣女子闻言抬头瞥了萧雨仇一眼,萧雨仇只觉对方目光之中,似乎闪动着不安与焦急,如烟似雨,缠绵悱恻,竟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他万万想不到,一个人的眼神之中,竟会包含如此多的情感,一时愣在当地,神为之飞。

中年男子见她又不答话,浓眉一皱,青年公子见状,连忙对中年男子道:“爹,此人嘴硬,不肯吐露半字,带孩儿用酷刑逼她招供,这点小事,自然不用您费心,当下要事为重。”中年男子一听,点头道:“不错,锋儿,你识得大体,却也不负我平日教诲。”

青年公子恭敬道:“爹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中年男子又看了那黑衣女子一眼,说道:“便将这小子也关在这里,过了今晚,明日再审。”说罢转身离去,萧雨仇连忙道:“大叔,你们听我解释,此事全是冤枉啊,我不是鬼枝流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误闯而来的!”他此时辩驳,实如欲盖弥彰,青年公子锁上牢门,冷冷道:“事到如今,便要抵赖,鬼枝流就这点能耐。”

萧雨仇大急,又是大喊,但见他父子二人已然走远,心里烦闷,一脚揣在铁牢上,咣地一声,顿觉脚下无力,摔倒在地上,他无计可施,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位公子。“一个清灵的声音传了过来,萧雨仇转过身来,见蒙面女子正看着自己,当下没好气地问道:“做什么?”蒙面女道:“你身上似乎并未中那破魂散?”萧雨仇道:“破魂散是什么东西?”

蒙面女道:“赵行宝他们在武器上撒了一种毒药,与之比武,药力深入皮肤,渗透经脉,蚕食真气,使得我们毫无反抗之力。这种药就叫做破魂散。”

萧雨仇恍然道:“我之前听他们提到破魂枪法,莫非是将毒药涂抹到枪尖上?”

蒙面女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小女子不知,你为何没有中这破魂散?况且身上无任何禁制?”

萧雨仇道:”我现在浑身酸麻得很,使不上力气的。”

蒙面女道:”公子只是血液不畅,但气脉无阻,并未被点穴,你只需站起来稍微活动,酸麻自会消失。”

萧雨仇依言站起,在囚室内走了两圈,酸麻感果真消失,手脚活动自如,不由得大奇。

原来,那青年公子见他武功平平,浑身狼狈,心生鄙视,草草出手,点了萧雨仇两个穴位,但尽力不足,并不牢固,方才三人在地牢一路行走,气血流动,已然将穴位冲开,此时方恢复如常。

只听那蒙面女又说:“公子可是鬼枝流的?”

萧雨仇身上禁制被解,心情好了许多,当下把自己因何进入这宅院,又如何被抓到这里,一五一十地跟蒙面女说了,蒙面女听罢道:“那么公子你与此事毫无关联,是被迫卷入其中的么?”

萧雨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所说的鬼枝流是个门派么?”

蒙面女道:“不错,公子你可听说过降妖师?”

萧雨仇问道:“降妖除魔的法师么?江湖骗子?”

蒙面女摇头道:“看来公子不常行走江湖。”

萧雨仇苦笑道:‘’我的家远在北疆,中土繁华之地,还是第一次来。‘’

蒙面女道:“难怪如此,这降妖师么,要从元朝末年开始说起了。”她见萧雨仇听得入神,当下继续道:“传闻元末之时,帝王昏庸,百姓困苦,又有妖物横行,天灾人祸,世态炎凉,太祖皇帝平定乱世,一统中原,然另有妖类祸乱,非兵将所能挡之,遂明太祖重金召集江湖武功高强之人,降妖伏魔,与朝廷锦衣卫一外一内,安定四方,这些江湖人有的出自名门,有的则是闲云野鹤,为着钱权,聚在一起,便是最早的降妖师祖先。”

萧雨仇点头道:“太祖皇帝当真了不起,大明江山亏得有他,方才稳固。”

却听那蒙面女子道:“明太祖纵然神武,但智者千虑,难求万全,锦衣卫本是朝廷强大势力,降妖师若然介入其中,不免大起纷争,涉及权势的,可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动辄伏尸百万,亦不奇怪,不过此话暂不多提。”她顿了顿,道:“且说明太祖为本领高强的降妖师颁发降妖令牌,持降妖令者享有特殊供奉,是故四方豪杰,竞相抢夺,然而个体能力有限,时日久了,降妖师中便渐渐分出流派,常常十数人同时行动,共掌一块令牌。但此流派与江湖上之门派却不尽相同,降妖师中的流派大多是小数众组织,并且没有规定制度,较为自由,鬼枝流算是众多流派之中势力较为薄弱的一个。“

萧雨仇听完问道:“那关在这地牢之中的人,全是降妖师么?“

“不错,“蒙面女答道:”他们全是被赵家抓来的。“

萧雨仇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蒙面女双眼之中流露一丝悲色,淡然道:“数天之前,赵行宝向武林之中发放英雄帖,称安周城之中出了蛇妖,请四方豪杰前来相助。各路降妖师得到消息前来,合力将那蛇妖困在安周城中的铁塔之内,便在此时,赵行宝突然摆下’破魂枪阵’”以破魂散毒药将众人擒到此处,就等破晓之时,阴阳交替之际,将蛇妖内丹炼化出来…”说到此处,蒙面女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萧雨仇并未注意到女子情绪变化,他奇道:“这世上真的有妖?”

蒙面女冷冷道:“万物皆有灵气,飞虫走兽化为人形,本是有的,但人类视妖类为邪恶之物,厌恶之余,竞相捕杀,殊不知妖也有善恶,岂能残忍杀之?”

萧雨仇点头道:“不错,世上即便真的有妖,那也一定是分好坏的,人类若是残忍,与禽兽何异?“

蒙面女豁然抬头,一双明眸盯着萧雨仇,神色变幻,似是迷惑,似是不信,最终化为一丝欣喜,柔声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萧雨仇面色郑重,道:“不错,我家叫做兽王堡,世代打猎为生,但我们所猎杀的兽类,皆是残忍好杀,祸害百姓的大型猛兽,从不打寻常飞禽走兽的主意,我老爹常说,即便是兽类,也和我们人类一样,有善有恶,应该驱邪存正,多行善事。“

蒙面女又看了他半晌,才低头道:“人类若都如你这般,那便好了。内丹乃是妖体内毕生灵气之精华,服用之可延年益寿,增强功力,此乃降妖师梦寐以求之物,所以他们收到英雄帖,才竞相而来,但并非真要帮助赵家,而是要夺取蛇妖内丹。“

萧雨仇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后突然醒悟道:”姐姐,莫非你也是来抢内丹的?“

蒙面女摇头道:“不,我是来寻我妹子的。”

萧雨仇一愣,问道:“令妹也被赵家抓了起来?”

哪知蒙面女并不答话,突然向着萧雨仇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颤声说道:“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

萧雨仇忙过去扶那蒙面女,顿觉对方身体虚软,实不着力,他慌忙道:“如此大礼如何敢当?我如今不过阶下之囚,如何能帮助你救人呢?”

蒙面女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朦胧雾气,萧雨仇看得心中一疼,只听这女子道:“公子既然手脚无碍,可助小女子逃出这地牢,自然会有办法搭救我妹子。”

萧雨仇看了看牢门上的铁索,愁苦道:”我虽可行动,但无法弄断这铁索,再说,地牢内众多佣人把守,我们又如何逃出?”

蒙面女叹道:“公子难道从未练过内功?“

萧雨仇一愣,答道:”老爹自小教我马步拳脚,内功什么的,他好像也不大会,我自然是没学过的。“

蒙面女皱眉道:“时间紧迫,唯有一种办法,不知可行与否。”

萧雨仇连忙问:“什么?”

蒙面女沉吟一声,说道:“事到如今,只好一试,小女子现将自身灵力打入公子体内,公子借助这股灵力,便可断锁开门,逃出升天。”

萧雨仇皱眉道:“灵力又是什么?”

蒙面女道:”非常时期,实在不便解释,待我们出去,小女子自会同公子解释。“

萧雨仇方要答话,只听远处传来脚步之声,颇为急促,蒙面女变色道:“有人来了。”

萧雨仇虽处难中,但并不慌乱,连忙卧倒在地,装作虚弱模样。

那脚步声渐近,门锁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先前的赵家青年公子。

青年公子手里拎了个锦盒,见了蒙面女后,神色变得温柔,说道:“姑娘,你定是饿了吧,我命人做了夜宵,姑娘若不嫌弃,且吃上几口。”

蒙面女低着头,淡淡道:“多谢公子好意,但小女子阶下之囚,如何受得如此招待?”

青年公子叹了口气,柔声道:“姑娘,你又不是不知在下心意,自从前日有幸一睹姑娘芳容,在下倾慕之至,几近神魂颠倒,夜不能寐,脑海里都是姑娘的影子…”说道此处,那蒙面女打断道:”公子请莫再折杀小女子,小女子贫贱出身,又混为囚,实在难受公子之情意。“

萧雨仇在一旁听得恍然,难怪这青年公子对这姑娘如此温柔,原来是喜欢上人家了,却不知这姑娘容貌如何,竟惹得这公子如此痴迷?心中亦不禁好奇起来,哪知便在此时,他顿觉背部疼痛欲裂,那青年公子一脚踢在他后背之上,他大叫一声,滚到墙边上,接着地牢内冉冉火光,但见那青年公子面色阴沉地瞧着自己,冷冷道:“你这鬼枝流的废物,我方才之话,万万不可告知别人,你若守口,尚可多活些时日,若是多嘴,嘿嘿,小爷将你剁碎了仍河里喂鱼!“

萧雨仇听得气恼,当下冷哼一声,道:“你有胆说,没胆承认么?“

青年公子眼中利芒一闪,一脚又要踹去,哪知蒙面女子在一旁道:”这地牢里闷得很,你踹死他了,谁陪我聊天呢?“

青年公子收回脚,叹了口气道:“姑娘只需你从此跟了我,报出身份来历,在下在我爹面前定然为你求得清白,你又如何再受这苦?”他见蒙面女子久久不语,又叹了口气,回头瞪着萧雨仇道:”我警告你这废物,离这位姑娘远点,否则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萧雨仇冷笑不语,蒙面女怕公子再对他动粗,哪知那青年公子神色匆忙,出了牢房,快步走远了。

蒙面女子这才松了口气道:“好险,这赵鹰为人阴狠小气,你若激怒于他,恐他再动杀机。“

萧雨仇默不作声,蒙面女子知他受了方才之辱,胸中怒气难平,当下道:”时间紧迫,劳烦公子助我脱身!”

萧雨仇转过头来,只见蒙面女子伸出白皙手掌,将面上黑纱徐徐摘下,不禁屏息细瞧,借着地牢火光,但见她面颊雪白,清丽之极,竟是少有的绝色。萧雨仇久居塞上,所见女子,皆是豪爽性情,江南女子,尚未多会,但见眼前佳人瞳若碧波,眉化流水,温柔多情,一举一动,莫不勾魂夺魄,难怪那青年公子对她倾慕有佳了。

此时这美貌女子默不作声,伸出纤纤玉指,放至唇边一咬,鲜红血液流将出来,萧雨仇惊道:“姐姐,这是为何?“

美貌女子冲他微微一笑,示意无碍,当下将地牢杂草拨开,露出下方青砖,将手指按在砖上,歪歪扭扭,画出一个个奇怪符号,那鲜血涂在地上,竟转为墨黑之色,萧雨仇见她面色凝重,不敢打扰,只得坐在旁边,默默观看,不多时,一副奇怪法文已然画完,只见图案中间,乃是一只长蛇,扭曲吐信,昂首缠身,蛇的周围,有五个奇异符号,实是见所未见。

美貌女子画完法文,长出口气道:“劳烦公子,坐到这法阵中来。“

萧雨仇依言坐下,离着美貌女子咫尺之距,一阵幽香淡淡传来,只听佳人沉声道:“公子,我这便运转玄功,将我之灵力化入你身,此间但凡有麻痒酸痛等诸多体感,全属正常情况,还请忍耐片刻,切莫撤功,否则功亏一篑不说,你我二人堪有性命之忧啊。“

萧雨仇咽了口唾沫,点头答应,当下美貌女子又将几个要点说于萧雨仇听,而后二人相对盘坐,双掌紧贴,佳人小手温软如玉,萧雨仇情窦初开,这般肌肤之亲,不觉心跳加速,连忙收敛杂念,闭目凝神,进入法阵之境。

只听那美貌女子语声幽幽,慢慢道:”万灵朝宗,引血为媒,化功于体,无往不催!”

话音方落,萧雨仇身下法阵上的符号闪出徐徐青光,竟然神妙般动了动,自地砖上飘起,缓缓浮于空中,那法阵之中的长蛇,似有了灵性,双眼竟也亮起两点青芒。萧雨仇但觉两道冰凉气流,自美貌女子掌心传了过来,顺着自己双臂,丝丝绵绵,如蛇似蚯,往自己胸口流来。

萧雨仇顿时奇痒附身,难受以及,但不敢动弹分毫,忍耐片刻,但觉那股凉气在胸口膻中穴周围越聚越多,几有膨胀之感,突听美貌女子一声喝道:“蛇之逆鳞,开!“

一声巨响,势若惊雷,自二人掌间传出,萧雨仇被一股巨力往后推去,撞往后方牢门,砰地一声,竟然破门而出。萧雨仇跌坐在地牢走廊边上怔怔出神,自己受着如此大力,周身竟然并不疼痛,随即惊醒,连忙跌撞起身再入牢房,见美貌女子嘴角淌血,气色衰败,靠在墙边,不住喘息。

萧雨仇惊道:“姐姐,你这…你这…“

美貌女子出声安慰道:“无碍,虽然功行并不圆满,但如此灵力,破牢逃出,已然够了。“

此时忽听远处传来喝声道:”抓刺客!”

原来方才动静太大,守卫闻声而来,萧雨仇连忙上前急道:“不好,有人过来了。”

美貌女子道:”公子,快用意念,用意念。”情急之间咳出一口血来。萧雨仇双手握住美貌女子脚上锁链,用力拉扯,无济于事,不禁心急如焚,默默道:“老爹,保佑我逢凶化吉啊。”随后精力渐渐往他双臂聚来,突然胸口内凉意如潮,顺着双臂涌向双手,萧雨仇分明感觉两股细流冰冷异常,穿过手掌,附到那铁链之上,突然咔咔声响,拇指粗细的铁链节节寸断,散落一地。萧雨仇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万没料到这小小如蛇内劲,竟然能引发如许力道,不禁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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