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扬从工头那里拿来两个安全帽,一红一黄扣在了阿秋和甄源的头上。
那安全帽有点大,扣在阿秋的头上,遮住了眼睛,阿秋将安全帽微微抬起,看着熙扬随风乱舞的黑发,问道:“你的呢?”
“我脑袋从小就硬,用不着。”熙扬帮阿秋将安全帽重新带好,随后指指前面的空地说:“你们在这里等我,马上就要完了。”
“好。”阿秋瞅瞅眼前盖了一半的楼房,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铁管搭成的支架骨干的让人觉的随时会散架。
“等等。”阿秋叫住了转身离开的熙扬,“这个你还是带上,脑袋硬也架不住自由落体的。”
“行。”熙扬讨价还价,“那你得再站远一点。”
“嗯嗯。”阿秋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这好像没我什么事了?!”甄源看看两人,酸着表情,作势要走。
“怎么没有你的事?”熙扬指着阿秋看着甄源说:“你留下来看着她。”
甄源点点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那好吧,本来我还想帮你干活的。”
“嗯嗯,心领了。”熙扬摆摆手,边走边说道:“那活技术含量太高,你也干不了。”
“切……”甄源把尾音拖的很长很长,他说完这句话时,熙扬已经消失在了黑暗里。
凉风瑟瑟。
眼前的楼房空荡荡的像是鬼屋,两米外,一个挂在树枝上的电灯泡,拖着电线摇啊摇。安静的连狗吠声都没有。
“你怕吗?”甄源看看左右,故作镇定的问。
“不怕。”阿秋摇摇头,盯着熙扬消失的地方希望男孩下一秒就能出现。
“我也不怕。”甄源搓搓手掌,“就是脑袋里总在想周围有好多鬼,僵尸,女鬼,怎么办?”
“嘻嘻嘻。”阿秋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甄源,尖着嗓子说:“你是在说我吗?”
“啊!啊!啊!”甄源愣了一下,惨叫三声跑向熙扬消失的方向,边跑边喊:“扬扬,扬扬有鬼。救命啊!!!”
“唉?”阿秋惊呆在原地,她只是想开……开玩笑来着。
这个胖子,真的是太不经吓了。
随即,不远处,一阵疯狂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她立即追了上去。
穿过那一栋“鬼楼”,灯火通明。原来工地负责人掩人耳目在不扎眼的地方,偷偷开工。
甄源闯进去,让打盹的狗群立马警觉的叫起来,引来了工地负责人和包工头。
三四十岁的男人教训甄源和熙扬像在教训自己家的孩子,一点也没有客气。工地负责人说了几句便离开,留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黑黑的,二十几岁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刻薄。
两三个工人围过来向年轻的小伙打招呼,工人叫他乌鸡。
阿秋站在了一处砖墙旁边,刚想要走过去,熙扬看见了她,摇摇头,不让她过去,她只好站定。
“这里是你随便带人进来的地方吗?”乌鸡看着负责人走远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说道:“不想干,就滚。”
“对不起。”熙扬换一个站立的角度,背对着阿秋,缓缓开口:“再也没有下次了。”
“要不是看着你爸的面子,我是不会用你的,这里比你能干的多的是。”乌鸡扔掉烟头,用脚踩两下,“今天钱扣了。长长记性。”
“别呀,兄弟。”甄源笑嘻嘻道:“你看,这辆车都是阿扬卸的,第三车也快卸完了,还摆这么整齐,要不,就第三车的钱我们不要了,就当买教训。”
“呵?!”乌鸡看一眼甄源,“你是在跟老子,讨价还价?”
“嘴巴放干净点,你给谁当老子呢?!”熙扬捡起脚下的砖头,对着负责人吼:“骂我可以骂他不行。”
男孩子年轻气盛,兄弟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哟?年纪轻轻,火气不小。”旁边看热闹的工人拿下熙扬手里的砖头,开解道:“出来挣钱都不容易,乌鸡你少说两句,小扬那还有个女娃在等你,快走吧。”
工人用浓浓的四川普通话,解围。
“真他妈晦气。”乌鸡转身要走,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赶紧滚,明天不要来了。”
“不行。”甄源抓着他的胳膊:“给钱,要不告你。”这孩子见不得自家兄弟吃亏,挡在那里不让乌鸡走,强硬的像一堵墙。
工地鱼龙混杂,乌鸡在工地上就是负责和附近的“刁民”沟通,地头蛇见过不少,自然不会被甄源吓着,他一脚踹开了甄源,骂骂咧咧的说:“不知好歹。”
甄源被推倒在地上,左手按在半截埋在土里的玻璃片,割破了手掌,熙扬看见了,上去给了男人两拳。刚刚看热闹的工人,急忙按住了熙扬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一边。他们明着劝架,却没有人松手,只是死死的拽着熙扬和甄源。
“来劲了是不?”乌鸡冷笑一下,抡圆了胳膊,两巴掌甩在熙扬的脸上,熙扬嘴角顿时流出了血,而后乌鸡退后一步,抬起一脚踹到了熙扬的肚子上……
“熙扬,甄源……”阿秋急喊一声,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块砖跑了过去,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熙扬看见阿秋跑来,甩开两个工人抢过阿秋手里的砖头,这时甄源也摆脱了两个工人,大喊一声猫着腰跑过去抱住了乌鸡的腰,熙扬拿着砖朝着男人的头上就是一拍。
“啪”一声。
砖头断成两截,乌鸡额头的毛细血管劈裂,一下子流了很多血。
“死人了,死人了。”乌鸡捂着脑袋坐在地上,脑袋有些发懵,指挥着旁边的人:“看紧了,别让他们走。”
“爷才不走。”甄源喘着气坐在地上,“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走。”
熙扬轻笑一下,也坐在地上,看看甄源划破的手掌“你个守财奴。”
阿秋低着头,仔细的将甄源手掌里的玻璃渣清理干净,没有说话,都是她不好,不合时宜的开玩笑,才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远方红灯忽闪忽闪,警车的声音叫嚣的让人头大。
“你报警?”乌鸡两眼一眯,看着熙扬厉声的问。
“没有。”熙扬摇摇头。
“那还不快滚。”乌鸡站起身,重复的督促:“快滚,快滚。”
“跑。”熙扬点点头,三个人一起朝着警察来的反方向拼命的奔跑。
跑到听不见警车的声音,跑到看不见前方的路,跑到甄源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那里有个狗洞。”熙扬喘着气,指指前面蓝色铁皮开口的地方,被人翻成一个扭曲的出口,“钻出去,就是主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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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狼狈的回到了家,熙扬和甄源一人躺着一半沙发,忙着打架,忙着逃跑,虚惊一场,累坏了。
阿秋自回来就开始烧热水,去楼下买酒精棉创可贴,买回来时,两个男孩已经睡着了。
她想想,在桌子上摆好酒精棉和创可贴,还有干净的热水。而后跑去厨房煮方便面,刚有一点点香味飘在空中,勾魂似的两个男孩就出现在了厨房。
端着锅,拿起碗就往客厅走。
阿秋看着两人,还是脏兮兮的,手背,脸颊都是划伤。
“不行。”阿秋堵在厨房门口:“得先消毒,包扎。”
“让。”甄源抱着碗,作势要冲出去:“饿。”
“那也得先包扎。”阿秋堵着严严实实的门,指着甄源说道:“你还得去打破伤风。”
“让开。”要不是这一口吃的在这里,甄源早就站不住了,实在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太累了。”熙扬在后面端着锅,懒洋洋的说。
“那……”阿秋一下子心软了,“吃完饭,就得消毒。”
“成交。”熙扬点点头,甄源拿着碗冲出了重围。
急冲冲的吃完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甄源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不过,吃完了面,甄源和熙扬依然小口小口的喝着汤,你一碗,我一碗,乐此不彼。尤其是甄源都打饱嗝了,还舍不得扔下碗。
阿秋当然知道两个人是在拖延时间,却也不拆穿。
因为,孙猴子什么时候逃出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山?
十一点整。
当两个男孩喝完最后一口汤,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阿秋,觉得消毒一事已过,万事大局准备开溜时。
敲门声,准时响起。
阿秋开门。
一个穿白挂的小区医所里的一声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于是,鬼哭狼嚎的声音骤然响起。
“阿秋,这个医生打针和射标似的……”
“我童年的噩梦啊………………”
“呜呜呜呜。”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面善的一个人打针怎么这么疼。”阿秋解释。
还有,对不起,今天晚上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