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天气连着阴了一个礼拜,整个A市都被笼罩在薄而密不透风的乌云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飘在天与地之间,任呼啸而来的大风把它们吹散,夹杂着路人的哀怨,打在屋檐,窗棂,汇聚成流,顺势而下。
街道上,道路两旁,皆开满了一朵一朵伞花,姹紫嫣红的一片,点缀了这格外灰蒙蒙,冷清清的世界。诚然,忙于事业的上班族,奔与生活的A市市民皆是没有这等雅兴欣赏大自然毫无保留的赠与A市的美景,他们恨不得,天与地之间一片晴明。
大概,整个A市只有阿秋喜欢下雨。她爱下雨,童年里,只要下雨,门口就没有小伙伴玩闹的声音,就没有羡慕和尴尬,就没有嘈杂不堪的声音,天与地之间清幽幽的便只得阿秋,只有阿秋,虽孤独,倒也欢喜。
天还未明,阿秋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青色玻璃上还未流下的朦胧雨花,周身似黑又明与黑的安静,蓦地,又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载着泥泞的小村庄,那个搂着她在自家门前看雨景的奶奶,曾经只让她感受到凉薄的村庄,却因为她的离开,在她的想念里变成了温柔客乡。
窗外的雨,淅沥淅沥的下着,她再未眠。
清晨,雨过天晴,一缕阳光透过了窗台,打在了她的脸颊,她揉了揉稍显发肿的眼,今天是校庆,国庆,加篮球比赛大喜的日子,莫非,校长他老人家看过黄历?连老天爷都特别给面的给了A市一个难得明媚的清晨。
阿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听见客厅里的男孩已经嘈杂一片,声音刺啦刺啦宛如唐老鸭的是甄源,另一个声音清澈干净的是熙扬,听了半响,两个人因为今天穿什么颜色的队服吵了起来,阿秋笑,这两个人就宛如不同阵地上的小钢炮,见了面就要发射导弹誓不炸飞对方不罢休,偏偏在对方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又动了恻隐之心。
“嘭,嘭,嘭。”
想来是争吵未果早阿秋来裁判。阿秋起身,开了门。
门外凶神恶煞般的两人见了阿秋,眼里的火蹭蹭蹭的往外冒,好比喷火龙。
阿秋略汗颜,她这个星期已经为这两个厮,裁判了无数次,无非不是,谁先上厕所,早饭吃什么,作业谁替谁写这类无聊透顶的问题。
“小村姑,你评评理,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难道不穿红色?”甄源瞪圆了眼珠子,把手里红色的篮球衣送到了阿秋手里,颇为不服气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少年。
阿秋刚要说话,这厢熙扬手快的把她手里的衣服一扯,扬手扔在了身后。“不结婚穿什么红色的?秋你看看,我手里的绿衣,这料子,这水准,这……款式?”
“呵呵?我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篮球衣有什么款式!”甄胖子嘚瑟的逮了机会回呛。
“这个脑袋穿的口,比那个口要小些,你个傻子你懂个屁啊!”熙扬急的吐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声音带了些许恼火。咳咳,熙扬总是把领子叫脑袋穿的口,袖子就是胳膊穿的口,以此类推。
“领子口小?莫非你是怕小村姑……嘿嘿……”胖子奸笑了两声,表示理解。这边熙扬老脸一红,捂着胖子的嘴,掐着胖子的脖子欲把胖子拖入卧室内。
“呜呜……你……杀人……”
砰咔,熙扬漂亮的回旋踢,关上了门。
两秒后,声音默。
阿秋下意识的捂紧了耳朵。
321。心里默数。
杀鸭声此起彼伏。
不多不少,三秒后声音真的响起时,阿秋一愣,温和的眸子里漾出一丝不可思议,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熟知了他俩的套路,连分钟都丝毫不差。如此的熟知,不知是喜是悲。
合着杀鸭子的单弦音,此情此景让阿秋有些感怀,温暖总是会稍纵即逝的样的难过,微抬眼,电视上不是说抬起眼来就不会……哭……喵了个咪的。
眼前一片狼藉。
沙发上乱作一团的球衣,是甄源昨个带回来的,数量诸多堪比足球队队服。
俩人的红白蓝绿紫各色短发,套在酒瓶子上,散落在客厅……谁的袜子在果盘里……为毛还有半袋花生米……等等,我的内裤怎么在电视机上……
真真的是,关上了声音才能正确感官世界。
就一晚上竟然滋生了你们地主老头的颓废人生……善良的劳动人民彻底怒了。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阿秋平息了好久,心里激动的情绪,发出了呐喊。
“怎么了?”先出来的是熙扬,看了一下环境后,男孩兴奋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雾蒙蒙,甚是无辜的表情。
“如果不把这里收拾好了,我以后就不会给你们俩写作业,更不会给你们俩洗衣服。”阿秋抬头,凉凉的瞟了男孩一眼,而后,憋着笑,自顾在沙发上寻了容身处坐下待看效果。
话音刚落,男孩的笑容浮起又僵在脸上,愣了片刻。他有轻微的洁癖,打扫屋子这事他向来不干。
这边躺在床上“挺尸”的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作业不能没人写,打扫卫生他不干,随即拿起了身边的绿衣,麻利的开溜。
“你给小爷回来!”男孩皱着眉探手。胖子被勒了后颈。
昨两人熬夜看球赛,胖子拿出了珍藏好久的,酒鬼花生米,咸花生米,芝麻花生米和啤酒,俩人吃喝的尽兴,即兴来了COSPIAY,而后,晕乎乎的躺下就睡,忘了打扫战场。
“这花生米和酒是你拿的,球衣是你的,假发是你的,你收拾。”熙扬松了手,蹙着眉,认真的开口。
“得?感情您只顾风花雪月了是吧?小村姑你给评评理,那花生米都让他给吃了,我说给你留一点,他都不乐意。”胖子急了眼,直嗷嗷。
阿秋扭了头装没听见。家务事清官都难断,更何况寄人篱下的她。
“源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洁癖,脏东西一收拾我就痒。”这厢少年,改了模样,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懂我,还让我送死的表情。
“所以,你只造垃圾?”胖子思考了良久,正色道。“好,叫个哥听听。”说起来,甄源长熙扬一个月,这几年间甄源一直拐着弯的让他喊哥,都被少年抗拒,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经久不息。
估计这次还没戏。
“咯咯。”少年一副噎死的表情。
甄源蹦开了老远,看了一眼阿秋复看了一眼熙扬,不可思议。“你再叫一声。”
“咯咯。”少年憋着坏笑,认真的表情。
甄源老泪纵横,音是怪了点,但好歹也叫了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的不得了。“兄弟,不就收个垃圾么?哥哥我帮你。”
少年一见得逞,眉目一转,嬉皮笑脸的窝进了沙发里,紧贴阿秋。
阿秋笑,这几声鸡叫,学的甚好。
于是,宫宁府上的小丫鬟翻身作了主人和宫宁公子一齐窝在沙发里,看戏。
一出鸡叫戏谑胖子的好戏。
末了,胖子收拾整齐,端上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打掉了熙扬伸过来的手,谄媚的看着阿秋。
“作业你看?”
“我写”阿秋颔首微笑。
“衣服?”
“我洗。”
“来,再叫声哥哥?”
“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