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源回来时,阿秋已经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的太多的原因让她消耗了很多力气,那一晚是她来到这里睡着最沉的一晚。
在一个梦见了什么又没有梦见什么的梦境里,她隐隐约约的听见了熙扬和甄源说话的声音,甄源情绪激动的说着依依,说着夏母,说着她,说着很多言辞激烈的话,她用力的凑着耳朵去听,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随即而来的是关门的声音。
她轻轻的长吐一口气,擦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又睡了过去。
清晨,她是被短暂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给叫醒的。平时都是她起的最早,收拾好一切东西后,捧着书坐在沙发上,等着两个男孩。
她揉揉发肿的眼睛,轻哼一声,算是应答。
“夏知秋,再不起床又要迟到了。”门外刺啦刺啦的甄源的声音。
别的中学迟到也就是个罚站,而火炬中学到了点是直接关校门,把可能迟到的学生挡在门外,除非自己的班主任来接,否则,只能等到中午学校开门时,才能进去。
班主任——阿秋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长着鹰的眼睛,老虎的鼻子,豹子的速度,大象的咆哮声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微胖的中年女人。
人称“灭绝师太”的新来的班主任。
募地,她睁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后,开了门。
“这么快?厉害!”甄源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阿秋,眨眨眼,把手里的苹果咬的嘎嘣脆。
“她还好吗?”阿秋抿抿唇,低着头,温和开口。
“你说依依吗?”甄源看一眼她,从沙发上拿起书包,“托你的福,她不好。”
“哦。”她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阿姨给你的。”甄源从桌子上拿了两百元钱递给阿秋。
“她说她忘给你了,让我给你。”甄源想想补充的说。
“阿姨……走了吗?”她看着甄源手上的钱,轻问。
“拿着呀!昨天半夜就走了,好像叔叔那边出了点事。”甄源把钱塞到阿秋手里,挎着书包边走边说:“我去下去叫依依,我们一起走。”
“嗯。”阿秋看着走出门的甄源轻应。
无功不受禄,她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这是她的妈妈以这样的方式来拜托她照顾林青依吗?是不是太有些小看人了?她感觉这手里的钱就好像一把利剑轻易的把她和夏母之间那点由血缘关系连着的母女情给斩断了,她紧攥着手里的钱,指肚泛白,良心不安。
直到好一会,她才慢慢松开,她转身进了卧室把钱丢进了一个铁盒子里,又把铁盒子扔在床下—她不要活的像个乞丐,她不要欠着林家一分一毫。
爸爸生前留给她的钱,即使不多也够她念完这个季节。
她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做了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以后,夏母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都被她放在了那个铁盒子里,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钱还回去,然后静静的观赏夏母的表情。
每次放进去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在和母亲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赢得了胜利。可是,当时的她,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曲折的发展,让她在生命中的每一日都在自责中度过。
直到以后的以后,有一次,已经步入不惑之年的她和熙扬无意中说起这件她曾自以为豪的事情时,她的男孩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阿姨爱你才给你钱,不是吗?
她诧异的看着他,眉眼间闪烁着忏悔和不安—是吗?这个放在她心里的秘密和疑惑,就那样轻易地解开?
阿秋,她是你的妈妈呀。熙扬看着手里的报纸,笑的温柔。
妈妈?阿秋皱着眉,内心最受伤最不安的地方在那一刹那突然变的温柔起来。她转眼看着墙壁上夏母的遗像,混沌了双眼。
如果她不怀疑,如果她早一些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她是不是就能挽回所有人的结局呢?可是16、7岁的她只懂得用对和错,白和黑去评判这个不清楚的世界。用简单却锋利无比的规则把自己刺的体无完肤,也把青春弄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