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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乡投卷

雪夜惊变

大唐天宝十四载十一月。

时值隆冬,北风呼啸,天色阴霾,一个神情彪悍、膀大腰圆的壮年军官,腰悬佩刀,劲装结束,正迎风策马走在一处乡间小路上。

此时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地上的泥土和积雪一经马蹄践踏便四溅开去,一队官军士卒,正气喘吁吁的跟在这军官的身后。

此人名唤雷万春,是大唐洛阳军中的右厢兵马使,此刻奉了新任范阳、平卢节度使封常清之命,正赶往洛阳左近的怀州一带筹集军饷。

安禄山忽然率范阳、平卢、大同三镇军马起兵反叛,重镇常山投降,叛军席卷河北,兵锋直指中原,天下震动。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正好在京师述职,为稳定朝中人心,毛遂自荐,临危受命镇守洛阳。

但洛阳守军军饷不足,洛阳本地的富户又多不愿捐输军饷,封常清只得派手下大将前往洛阳周边府县筹饷。雷万春一奉命,深知军情急如火情,丝毫不敢耽搁,当天便北渡黄河,到了洛阳北面的怀州府河阳县境内。

洛阳城中缺少战马,麾下的这几十名官员士卒只能步行跟随,雷万春心中焦虑,却也无法撇下他们独自先行。

一行人又赶了一会路,雷万春回头见士卒们越行越慢、甚是疲惫,而此处正好是一处道旁的土丘,土丘上有山林可以遮蔽寒风,便下令让众人在路旁歇息片刻。众士卒们闻言无不心中暗喜,一个个一屁股便坐在路旁,大口地喘气。

雷万春也下了马,走到路旁,负手而立,眼望着空中密布的乌云,心中暗自发愁:“安禄山这厮不日恐怕就要渡河南下了。情势危急,若筹饷不成,军心必乱。招募士卒,严加操训云云,更无从谈起。但自己在怀州这一带人生地不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等士卒们歇息了片刻,眼看天色已经不早,雷万春对属下一名姓王的都尉道:“看这天色,恐怕又要下大雪了,让兄弟们赶紧起身继续赶路吧。”

王都尉应声领命,雷万春也正要上马,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忽然心中起疑。

只见来时的路上一片白雪皑皑,上面纷乱杂沓地印着许多脚印,正是适才众士卒一路来时踩踏而成。脚印虽乱,上无新雪覆盖,清晰可辨,其中却有一行脚印,比其他的脚印浅了许多。

此时地上的积雪有一寸来厚,官军士卒们个个身子不轻,一脚下去,足印颇深,这行脚印却比其他脚印浅了许多,似乎只是稍微在雪地上一点即过,能踏出如此脚印的人,显然轻功不弱。

雷万春顿时纳闷,这一行人中,武艺较高者,也只有自己和王都尉二人,但自己和王都尉都只擅于刀法,轻功却非所长,自己带来的这些士卒当中,怎能有如此轻功之人?

雷万春心念一闪,随即神色如常,也不再向来路多看,翻身上马。

王都尉已经在吆喝众人起身赶路,一个士卒叫苦道:“王都尉,不能让我们再多歇歇么,弟兄们一路从洛阳跑到这里,着实累坏了。”

王都尉怒道:“这才几十里路,就敢言累?我等在安西军中,仗一打就是一整天,那又如何?你们平日养尊处优,一旦真上了沙场,定是乌合之众,如何得了?”

另一个士卒梗着脖子抗声辩道:“王都尉,我们自然比不上你的安西精兵,况且并非我等不肯卖力,你们将校有马,我们没有,在雪地里走路,本来就比在平地还费力嘛。”

王都尉见这士卒居然敢出言顶撞,登时恼怒,喝道:“放肆!既来当兵,就得出力吃苦。你们平日游手好闲,今日一点小事就敢抗命,来日上阵对敌,你们就敢当逃兵。”说完扬起马鞭,抽了那个士卒几鞭子,直抽得那士卒大声哀嚎起来。

王都尉之前所带的精兵无不是令行禁止,对将校之命敬奉谨行,就连校尉尚不敢如此大胆抗命,何况区区士卒,此时见这些士卒的惫懒样子,心头火起,抽了这士卒还不解气,又挨个把其他士卒也都抽打了几鞭子,一边还喝骂道:“让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清醒清醒,以后才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

众士卒中便有一人大声说道:“王都尉,为何打我?我适才又没有顶撞都尉你。”

王都尉一愣,喝道:“在我们安西军中,向来是一人出错,全队受罚。你这还不是出言顶撞么?”上前又狠狠的抽多了几鞭子。

那个士卒不再吭气,咬着牙怨恨地看了王都尉一眼。

封常清原为安西节度使,向来治军甚严,雷万春也知这些士卒并非是从安西军中带来的老兵,而是从洛阳的府衙差役中临时抽调编入洛阳守军的,平日里只知鱼肉百姓,操练得少,不耐吃苦,大战在即,正应对他们严厉些,何况在军中,上级将官打骂士卒本是常事,因此虽见王都尉抽打得一众士兵人人叫唤呼痛,却不理睬,只命王都尉速速率众前行。

王都尉却指着适才那出言顶撞自己的小卒道:“你过来!”

那小卒适才已被王都尉抽了好几鞭子,正忍痛不已,见王都尉又叫到自己,情知不妙,战战兢兢地过来道:“都尉有何吩咐?”

王都尉把马鞭往他怀中一丢,道:“我这马让给你骑了。”

那士卒登时愣在当场,呆呆的看了看身后的其他士卒,其他众士卒纷纷使眼色,他这才灵醒过来,忙对着王都尉施礼道:“小的不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胡话了。王都尉,您若是还生小的气,便抽多我几鞭子吧。”

王都尉嘿嘿一笑,道:“鞭子抽得你也不少了。你适才敢出言顶撞我,虽说是本性惫懒,但多少也有点血性胆量。我们安西军中最敬重有胆量有血性之人,你的话既然已经说出了,便让你骑一会儿又何妨?”

那士卒犹自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王都尉双眉一掀,喝道:“再不上马,我可真要抽鞭子了!”

那小卒这才慌忙上马,王都尉命众人继续前行,自己跑到雷万春马前,迈开大步和雷万春并行,雷万春在马上笑道:“王兄弟,有马不骑,你这又是何苦。”

王都尉笑道:“雷兄,我也多日不曾锤炼身板了,正好松活松活筋骨。”

雷万春素知王都尉是直性汉子,也不以为意,只哈哈一笑。

众人又赶了一会儿路,已是日落时分,天色却昏暗得犹如黑夜一般,空中也开始飘落絮絮小雪。

众人奔波了一天,个个又饿又冷,口干舌燥,雷万春见路旁恰好有一间酒肆,便让王都尉带着众士卒,一起入内喝酒暖身。

众士卒一窝蜂的进了酒肆,直到此时方有酒肉下肚,个个兴高采烈,酒足饭饱,便三五一群地围坐着吆五喝六起来。

王都尉和雷万春另坐在一桌,见状均暗暗摇头。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二人不自禁都是微微一个冷战,转头一看,只见小酒肆的门帘甚是单薄残破,被风一刮,风雪夹着寒意便直往屋里灌。

雷万春叫来掌柜问道:“时近寒冬,店家,你为何不换上一匹厚重的棉被作门帘,不然若是风雪再大些了,哪有客人上门?”

那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我这小店本也就不打算再做下去了。哪还有心思去换什么门帘呢?”

雷万春转头看看四周,见这酒肆虽桌椅老旧,四壁残破,但店中喝酒的客人不在少数,奇道:“你这小店地处要冲,生意尚可,为何不做?”

那掌柜的道:“客官想是外地人,不知本地情形。此间的怀州赵家,和县衙的人一道,三天两头就过来收平安费,我这小店哪里还做的下去?”

王都尉道:“这平安费是何物?”

掌柜道:“我等这些开店铺营生的,每旬要向这赵家和县衙的人交一些银钱,如若不然,三天两头,那怀州赵家的豪奴们便上门来闹事。我们小本生意,那经得起这种折腾,只能作罢。”

王都尉一听,一拍桌子,道:“这不是收刮民财么?雷兄,想不到这怀州离东都洛阳这么近,居然还有此为非作歹之事,便不怕百姓到洛阳府衙叫屈么?这怀州赵家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勾结县衙,如此欺压百姓。”

那掌柜道:“那怀州赵家财雄势大,赵怀德、赵世海两父子平日里勾结官府,霸占田产,作恶多端。这赵家欺压怀州百姓也非一日了,漫说收些浮财,就是闹出人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传言这怀州赵家和洛阳的府尹都交情匪浅,我们上洛阳又能如何?两位看样子都是军中的将官,自然不怕,我们老百姓却是惹不起。”

雷万春和王都尉闻言,对视了一眼,王都尉冷哼了一声道:“好个洛阳府尹,难怪平日在大帅面前殷勤献策,此次说到向富户筹饷,却推三阻四。赵家这等乡霸劣绅,有这偌大个靠山,寻常百姓如何敢得罪?”

那掌柜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慌张,压低了声音道:“这也罢了。两位有所不知,这赵家的先祖亦十分有灵,怀州百姓,不怕活人的也怕死人,谁敢得罪他赵家?”

雷万春见掌柜的言辞有异,道:“祖上有灵?此话怎讲。”

掌柜看了看左右,像是惧怕什么一样,低声道:“赵家的祖坟便在这旁边的一座山上,十几年前被赵家翻修成了一座祖庙,原本也没什么。有一年,西头村的羊家闺女被赵家抢了进府,羊家欲告无门,悲愤不已,羊家老汉和羊家大婶便只想把气撒在死人身上,便带了镐头上山去砸赵家祖庙,结果再没有回来。过了两日才被人找见,两人都死在了半山腰。”

王都尉眼睛一睁,道:“竟有此事,是被那赵家人打死的?”

掌柜的道:“若是被赵家人害死,那倒也不稀奇了。羊家二老死的时候浑身青紫,却无伤口,五官扭曲,十分狰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活活吓死了。”说到此处,掌柜的也不知是冷是怕,倒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雷万春和王都尉行伍出身,向来不惧鬼神,闻听此言,互望一眼,暗自疑惑。

掌柜的又道:“此事过后数月,汝州来了十几人的一伙茶商,着急赶路,傍晚时分上了山,第二天,只剩一个人下来,那人脸色发青,失魂落魄的,嘴里只喃喃的说道:‘死了,都死了。’县里的大夫来看了,说是惊吓过度,过了几天,这人大叫一声,也一命呜呼了。”

雷万春道:“既然是这山上的祖庙有古怪,此处河阳县衙和怀州府衙难不成就没派差役来查一查么?”

掌柜的道:“倒也有查,可官府的人却说是生人对赵家祖庙不敬,咎由自取,我等还能如何?”

王都尉重重得哼了一声,掌柜的又道:“后来又有几个小伙子,也是家里遭了赵家的害,气愤不过,跑上山去找赵家祖庙的晦气。第二日便被人发现死在庙旁,胸口被什么东西抓得稀烂。我们这儿的人都说,是被厉鬼抓死的。自此以后,再无人敢上那座山去了。大伙明知进到县城里,翻那座山是最近的了,却也宁可多走十几里路,也不敢翻山过去。”

雷万春道:“掌柜的,这些事,你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

掌柜见雷万春不信自己的话,急道:“我这店离那山不远,那队客商也和你们二位一样,在我这里打尖过,山上死的人抬下来,也都打我这过,我怎敢胡言?此间百姓人人痛恨赵家,若不是这祖庙确实有灵,早被人拆了。”说着呆呆地看着大门口,像是忆起了当日惨景,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我这酒肆后面便是自家的旅舍,外面雪大了,两位不妨便在此留宿一夜。”说完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

王都尉道:“竟有这等奇事,若有机会,倒想查一个究竟。”

雷万春本想趁机向掌柜的打听本地富户情形,见状只好作罢,微微一笑道:“这掌柜的话,也不知有几分可信,我等重任在身,不可耽搁。”

不一会儿,酒菜已齐,雷万春大口吃菜,喝酒暖身,却见王都尉犹自愤愤不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兄弟,天下之大,恶人不少,我们职在军中,不得干预地方政务,只能作罢。何况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抵御叛军。否则等安禄山的叛军一到,这里的百姓不比如今更要遭难么?”王都尉点头称是。

众人吃喝完毕,雷万春便命人继续冲雪赶路,向东行了不到几里,果然有一座小山。

雷万春暗道:“适才听那掌柜所说,要去县城,翻此山最近,否则得多走十几里地。”当下命人点起火把,翻山而过。

此时天色一片漆黑,暗无月光,风雪渐大,从山顶呼啸着刮下来。众人逆风沿山间小路上山,点起来的火把不消片刻便被吹熄,重新点着旋即又灭,雷万春和王都尉座下的马匹也畏惧风雪,嘶鸣着不肯往前走。雷万春索性不点火把,下了马让士卒拉着马,带头顶风往山上走。

一行人在风雪中,踯躅前行,伸手不见五指中,众士卒见风雪甚大,山道荒僻,渐渐心有惧意。

行了一个时辰,忽然见前面高处隐约透出亮光,王都尉快步上前,登高一看,对雷万春道:“想不到此处还有人家,风雪太大,雷兄,我们不妨先去落下脚,避一避这该死的风雪也好。”

雷万春眼见风雪着实太大,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停,点了点头,传下军令,不得惊扰住户百姓。

众士卒人人欢喜,奋力赶路,那透出亮光之处,看似不远,但山路逶迤,等来到近前,也过了近半个时辰,这才瞧清楚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座庙。

雷万春和王都尉重又点起火把,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此处已是山顶,这座庙便在山顶平地上,庙的匾额上大书“赵氏宗祠”四个大字。

王都尉叫道:“好哇,我以为到了那,原来便是早间老掌柜说的那赵家祖庙。”

雷万春见祠堂建在山顶,更当风雪之冲,庙的四周除了院墙外的几颗大树,别无他物,众士卒站在祠堂外,更是个个冷得瑟瑟发抖,道:“既来之,则安之。”命众人进了祠堂,把马匹拴在祠堂院内。

祠堂虽不大,但院墙颇高,内里摆设整洁,各色用具一应俱全。众士卒入得祠堂内避开了风雪,个个甚是高兴,点起祠堂内的烛台,顿时满堂灯火通明。

王都尉下令,命人去砍些柴火,弄点积雪烧水来用,再弄些干草来铺垫。一个姓谢的队正领命,吩咐士卒去办。

王都尉从身上掏出一个酒葫芦,对雷万春笑道:“雷兄,军中禁酒,但此处不是军中,天寒地冻的,正好喝几口暖暖身子。”

雷万春知王都尉是海量,喝一点酒也不至于误事,便也笑道:“好,你手脚倒快,适才在那小店中,我倒是没见你打了酒来。”

二人哈哈一笑,对饮起来。王都尉灌了几口酒,只觉长夜漫漫,百无聊赖,扭头见堂内正中的供桌上摆放着不少牌位,供奉的俱是赵氏的先祖,想起先前那掌柜所言,重重的哼了一声,让士卒打起火把,起身到祠堂四周查看。

绕到殿后,只见地上立着一块石碑,王都尉拿过火把凑近一看,见是赵家立的祭碑,上面刻着祭祀的碑文,碑文文辞浅显,却十分张扬,王都尉虽是行伍出身,却也粗通文墨,非一般军中莽汉可比,细看之下,不由得怒火渐增。

碑文开头便道:“赫赫吾祖,赵宗肇造。尚德聪睿,胄衍绵祀。”王都尉心道:“这赵家果然跋扈,这碑文写得倒像是皇帝祭拜天地的祭文一般。”

再看下去,忍不住喝道:“这厮好大的口气!”

雷万春在前殿听见了,也过来一看究竟,众士卒也好奇的围拢过来,只见那碑文写道:“

命世之英,岂甘碌碌

他日累晋,拟驳握符

昭告列祖,锦衣荣身

恩仰皇天,德载厚土,

泽被乡里,长佑桑梓。”

雷万春见这块碑字迹清晰,显是立碑不久,哼了一声,道:“这姓赵的野心倒是不小。”

周围士卒都不知究竟,面面相觑,王都尉指着碑文,对左右大声道:“这姓赵的自命豪杰,那也罢了。日后还想要出将入相,拟写封驳,手阃兵符,区区碑文竟也如此嚣张跋扈,看来老掌柜所言不假,不然寻常富户人家,怎敢立这样的碑文,徒惹祸事?此等人若日后真的飞黄腾达了,更不知要如何鱼肉百姓,欺压乡里。”说着心中气闷,喝道:“来人,把这块碑给我抬到外面砸了。”

众士卒面面相觑,谢队正劝道:“算了,王大哥,即便赵家父子无德为恶,也和这赵家的先人无干。王大哥你才是英雄豪杰,和区区一块碑过不去作什么。”

王都尉听了此言,怒气稍抑,却听得一个士卒插口道:“队正此言不差,这赵家父子如何鱼肉此间百姓,于我等又有何干系?世间豪强劣绅多的是,王都尉你虽然英雄盖世,却怎能管得过来?”

这士卒本是讨好之意,王都尉听在耳里,却是怒火复燃,又听得一个士卒道:“况且听那老掌柜说,若是触犯了这赵家先祖的神灵,恐有不测之祸,王都尉,我等还是不要冲动为好。”

王都尉大怒,道:“我随高大帅、封大帅纵横西域,千军万马尚且不怕,几个死人牌位又有何惧。”拔出刀来,一刀猛地砍在那石碑上,火花四溅,石碑坚硬,却也没什么受损。

王都尉怒气不减,大踏步走到前殿,一刀将供桌上的牌位尽皆砍倒,又走到殿门处一脚踹出,他在军中向来以腿功见长,脚力极大,这一脚竟把一扇殿门踹得轰然而倒,大喝道:“谢队正,带人把这鬼祠堂给我砸了!”

众士卒见了王都尉这等威势,吓得面面相觑,不敢做声,谢队长颇为为难,便转头看雷万春。

雷万春上前拍拍王都尉的肩膀,道:“王兄弟,算了,我们只是路过,却砸了此地的大族祠堂,日后怀州的衙门追究起来,我等虽然不惧,却会给封大帅添麻烦,此时我们要紧的是备战,不要惹事为妙。”

王都尉对雷万春素来敬畏,闻言这才强压怒火,道:“那老掌柜也说了,此间百姓人人恨不得拆了这座劳什子祠堂,若不是为了在此栖身以避风雪,今夜我就把这祠堂给拆了,也好让这里的百姓们出一口恶气。”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人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王都尉一看,殿门一倒,外面的风雪不免直灌进来,一干士卒登时又冷得畏畏缩缩,全无半分大唐官军的勇悍之态。王都尉见了心中更是愠怒,随手指着其中的两个士卒,喝道:“你们两个,给我滚过去站在门口,挡住这些个风雪。”

被王都尉指中的那两个士卒只得悻悻起身,朝门口走去,王都尉却冷笑道:“站住,你们走过去干嘛?”

一个士兵转过头来,道:“王都尉,不是你让我们到门口挡风雪的么?”

王都尉道:“你们听真了,我是让你们滚过去,不是让你们走过去!”

一个士卒盯了一眼王都尉,便垂下眼皮,一声不吭滚倒在地,另一个士卒也只得愁眉苦脸地跟着,两人躺在地上,一路翻滚到了门口,方才并排站起,挡住门口。

雷万春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两个士卒中一人不一会儿便冻得浑身发抖,另一人在风中却是衣袖凛凛、襟带飘动,身形端凝,似乎丝毫不畏寒风,雷万春心中疑窦忽生,悄声问王都尉道:“王兄弟,这些随你我而来的士卒,你是从哪里挑来的?”

王都尉以为雷万春见众士卒举止散漫,目无军纪,因而出言责问,登时微有赧色,嘿嘿的笑道:“雷兄,我也是没办法,这一次封大帅着着急急来到洛阳,我们在安西军中的亲兵,除了跟随封大帅的一百亲卫营骑兵外,都没有带来。因此我只能去找那河南府尹达奚珣,从洛阳府衙中挑了一些看起来还算精壮的差役过来,不想却是绣花枕头,这般不中用。”

雷万春点了点头,正要叫那士卒过来问话,王都尉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谢队正,适才命你派人去弄些柴火来烧水,怎么到这会儿还不见人影?”

谢队正一怔,嗫嚅着不敢说话。

王都尉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说实话。”

谢队正只好道:“属下看见他们适才悄悄藏了一瓶酒出去的,想必是在外面偷喝了。”

雷万春眉头一皱,王都尉斥道:“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禀报?”

谢队正不敢搭腔,雷万春知道这些士卒原来养尊处优惯了,谢队正性情和善,一时也管他们不住,便道:“去把人找回来再说。”

谢队正如遇大赦,慌忙令几个士卒出外催促寻找。

王都尉在殿内来回踱步,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有人回禀,更是恼怒,喝道:“竟寻他们不来?好大胆。”

雷万春却忽的陡起警觉,对谢队正道:“谢兄弟,你亲自带一火人去找,不许分散,一旦有何动静,立即回来禀报。”

谢队正领命而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是毫无消息,王都尉也纳闷起来,看了一眼雷万春,正要说话。

突然不远处一声惨叫,在寒风呼啸中显得尤为凄厉,人人心头一震,雷万春情知有变,猛地站起,道:“王兄弟,你带人留下,我去看看。”

王都尉此时也知定是起了什么变故,他素知雷万春之能,便点头答应。

雷万春选了十几个士卒,拿上火把,冲出祠堂,也不骑马,朝先前惨叫声来处快步寻去。

此时月黑风高,大雪纷飞,雷万春带人到了祠堂外的树林中,转了几圈,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想追查地上的足迹,脚印却早已被大雪掩盖,林中除了风雪落下的簌簌声和林木摇曳的哗哗声,再无任何声息。

雷万春不死心,正要命士卒们散开来再细细搜索,忽然一个士卒道:“血,那里有血!”

雷万春顺着那士卒所指,赶过去举起火把一看,果然见雪地上有一滩鲜血,虽已被冰雪冻住,但色泽鲜红,显是刚留下不久,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下令众士卒在四周坐下查看。

众士卒人人心中惴惴,硬着头皮在林木中翻找,不消片刻,又有一个士卒惊叫道:“这里有兵刃!”

雷万春过去一看,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散落着几把刀剑,捡起一看,正是官军所用的兵器。

一个士卒忍不住惊叫道:“肯定是赵家的那些恶鬼来报仇了。”

周围几个士卒听得这话,纷纷附和。一阵狂风吹来,四周树木沙沙直响,黑暗中犹如隐藏了不知多少鬼魅,众人想起那老掌柜所言,登时个个脸上发青。

雷万春喝道:“再敢胡言乱语者动摇军心者,立斩。”众士卒这才不敢多言。

突然远处又有一声惨叫刺破夜空,听声音似乎正是谢队正所发,众人心中一跳,雷万春蹭地拔刀在手,正要循声赶去,猛地想起一事,暗惊道:“不好,这声惨叫声又更远处了。外出的官军若有不测,怎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莫要中了什么人的调虎离山计。”念头刚落,只听得一声嘶鸣,正是拴在祠堂院内的马匹所发,雷万春心头大震,忙带着众人沿原路赶回祠堂。

一行人赶回祠堂,却见院门紧闭,雷万春一脚踹开,快步走进,只见院内的马匹已经无影无踪。雷万春心中一沉,凝神戒备,冲进祠堂内,却见祠堂内空无一人,王都尉和留守的众人已不知去向。

雷万春大惊失色,暗想王都尉武功不弱,这里又留下了几十个士卒,难道竟能在这顷刻间便已出事。

随即镇定下来,四下查看,见并无打斗痕迹,正要集合众人外出搜寻,忽然外面有脚步声正朝祠堂过来,雷万春立即命人紧闭院门,准备迎敌。

却听得院门外有人喊道:“雷兄,是你在里面吗?”

雷万春听得是王都尉的声音,大喜过望,忙打开院门相迎。

王都尉见到雷万春,也是一喜,道:“适才我听得外面有惨叫声,忍不住外出查看,却一无所获,又怕你有何不测,所以急急赶回。”

雷万春道:“此地不可久留,王兄弟,我们即刻下山。”

王都尉道:“那谢队正他们呢?”

雷万春凑近了王都尉低声道:“恐有不测,先求自保。”

王都尉随即醒悟,道:“正是,不可坐以待毙。”说着朝雷万春身后的众士卒扫了一眼,忽然奇道:“咦,我留在祠堂里的几个弟兄呢?”

雷万春问道:“怎么回事?”

王都尉道:“我外出之时,怕你回来寻我不见,留了几个弟兄在此等候,这会儿哪去了?”见雷万春脸色铁青,不用再问,便知端详了,一时又惊又气,道:“叛军未至,这里谁敢对我们官军动手?”

雷万春算了算,带来的兄弟已经有近三十号人不知所踪了,咬牙道:“把这里烧了,然后下山。”

王都尉道:“王兄,若果真有敌来袭,我们退守殿内,尚能据守,难道不比摸黑下山强么?”

雷万春道:“我们人少,又都是弱兵,留在此处孤悬山顶,若强敌围攻,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王都尉想想不错,道:“好!”便带人四处放起火来。

一行人随着雷万春和王都尉疾步下山,无不心惊肉跳,一路上噤若寒蝉,只顾急急赶路,似乎快些离这凶险不测之地远了一分,便多得了一分生机一般。

众人疾奔了一盏茶的功夫,眼见离山顶的火光渐渐远了,估摸着已经到了半山腰了,王都尉心下稍宽,道:“雷兄,此事太也蹊跷,不如……”

话音未落,猛听得雷万春喝道:“准备迎敌!”

众士卒一阵慌乱,纷纷拔刀,左右张望。

王都尉凝神察看四周,果见路旁树林中隐约可见不少人影,暗自佩服道:“不料此处竟有埋伏,不是雷兄警觉,差点着了道儿。”握刀在手,上前运气喝道:“鼠辈何人,敢现身一战否?”声音洪亮,在风雪呼啸中仍远远传了出去,但过了良久,林中却无人应答。

王都尉又喝道:“我等乃是大唐官军,有种的便出来当面厮杀,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众士卒这才想起自己是官军士卒,见王都尉胆气如此雄浑,一时勇气稍振,也纷纷跟着喝骂起来。

雷万春见林中之人却似纹丝不动,夜色昏黑下看不真切,十分诡异,便道:“王兄弟,随我前去会一会。”

王都尉命几个士卒打着火把跟上,众人走到树林近处,一起高举火把查看,猛然映入眼帘的却是谢队正双目圆睁的头颅!

最靠前的几个士卒吓得跌坐于地,雷万春也是心头剧震,忙沉住了气,喝令众士卒高举火把细细查看四周,不少士卒已经呆了,王都尉大声呼喝,众人这才战战兢兢的齐举火把,把眼前的树林照亮,看清了周遭情形。

只见除谢队正外,尚有几十个官军士卒的头颅,或插在树杈上,或用头发打结垂悬于枝干下,头颅的脖颈处俱都血肉模糊,筋骨黏连,并不平整,竟似被活生生撕裂一般,林中不远处的地上只有数具官军尸体,胸口也是血肉模糊,其余的尸身皆不知去向。

众人一见眼前情形,无不心头快跳,惊恐莫名,四周树影婆娑中,竟似藏有不知多少骇人的妖魔,那些挂在枝头的头颅随风微微晃动,紧闭着的双眼似乎随时便要突然睁开一般。

突然一声嚎叫声骤起,一个士卒扔掉火把,夺路而逃,厉声喊道:“赵家的厉鬼来报仇了!”

士卒们本已惊恐万状,闻言登时大呼小叫起来,不少人也跟着四散乱跑。

王都尉忙大喝道:“不能逃,此时散开就是自寻死路。”连喊几声,却是无济于事,众士卒已是大乱。

王都尉大急,上前揪住一个正要逃走的士卒,用刀背猛拍了他的头一下,道:“再跑我宰了你!”

那士卒回头叫道:“王都尉,左右是死,不如快些逃走。”

话音未落,只见那士卒扑通一声俯面倒下,鲜血喷涌,已经是身首异处。

众人心头更是一颤,再定睛一看,只见雷万春拔刀在手,站在那士卒的尸首旁,刀尖还在往下滴血,冷冷道:“再有擅逃者,立斩不赦!”

众士卒俱都怔住,此时不远处忽然又是连声惨嚎,像是刚刚奔逃出去的几个士卒所发,正要逃跑的士卒们听了,更是吓得腿脚沉重,挪不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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