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日记,大多是描述体内两个灵魂争夺时所遭受的痛苦折磨。
还有一些絮絮叨叨的思念。
而最后一大段所讲述的,则是清水诺在黑暗溶洞中生活一年半后,所自创出的献祭阵法:用灵魂献祭,既能换取到强大的力量,又能借此消除体内寄生的魔灵。
最后那段文字有很多磨痕,显然是经过认真琢磨后而改动过,好让文字的描述更为精准。
两人皱起眉,几乎屏息。
全都看完之后,魔核手电射出的光线变得黯淡许多。
那些文字,让环绕在言彬周身的黑暗忽然变得特别真实,简直是有实质重量的影子,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灵魂相互争斗,竟然这么痛苦?
他猛然想起,刚穿越时精神世界中那段痛苦的灵魂搏斗。认真对比之下,他顿时感觉到这刻印上的文字并不是危险耸听。
知道修炼功法离不开“他”之后,阿瓦隆人不就一直叫嚣着要分享身体控制权么……那时候……自己太天真了,只沉浸在能迅速提升实力的喜悦上,并没想到这些,还以为两人能够和平共处的。
现在想想,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岂不是等于是给自己安装了个360全角度监控仪?比起机器来,体内阿瓦隆人的灵魂可是时刻都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吃喝拉撒还都是些小事,万一以后恋爱结婚呢?把完全属于个人的私密生活,向旁观者无偿分享?
就算两人再怎么相处和谐,情同手足,可……
可什么可?我还犹豫什么?
言彬沉下眉头,鼻梁与双眉间的淡黄色皮肤迅速拧成川字。
从那件事发生后,阿瓦隆人就已经和自己起了嫌隙。“他”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不说,还一直强硬地逼迫自己摊牌。
危险的萌芽就在自己的精神意识中,没有妥协的余地,只能选择消灭掉一方。那时候就下定了决心,现在还犹豫什么?
他抿了抿嘴,继续将视线投注在那段歪歪扭扭的文字上。
他要背下这段文字,必须得背完!
“想什么呢?”华兰有些奇怪地问他。
言彬惊醒。
自然,他不会把心中这个秘密说出来。
他回头笑了笑:“我在想,这个情况和我的感觉差不多啊,我想研究下。上次不是和你聊过吗,我脑子总是嗡嗡嗡响的,就像是有另外一个人烦着我一样。”
“那不一样好吧。”华兰没好气地抢过言彬手中的魔核手电筒。“我们是污染者,身体内有魔力存在而已,那个人明显是对战时击杀魔族,但却被魔族灵魂给侵占,两个人争夺灵魂。”
言彬沉默着。
他很清楚,华兰的分析,更加证明自己和这个叫“清水诺”的情况几乎一样!只不过,体内阴阳双色中代表黑**能的他,是地球穿越来的,而不是那个异界魔族所存在的世界。
华兰看见言彬一直沉默在那,就自顾自地拿着手电在洞穴周围搜寻起来。“好吧,你就傻站在那好咯,我去找蘑菇。”
失去光线后,言彬眼前再度变得昏暗一片。
他却好像不知道这些,只是抬头注视着早就看不见文字的山壁。那段文字虽已看不见,可是却早已在他心头接连浮现。
他眯起眼,全心全力默诵着。
“喂,言彬,真有蘑菇!是黒灵菇!”
伴随着华兰惊喜的语调,手电光线再度射在言彬身上。他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昂着头,一动也不动。
见到言彬那副模样,华兰秀脸上的欣喜全都消散,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这小子,不是真想学习那个功法吧?
她没再说话,在漆黑深邃的溶洞内继续搜寻着蘑菇。
溶洞内,头顶如竹笋般林立的钟乳石上,偶尔滴落下的几颗水珠。
滴答,滴答。
空旷而轻灵。
就连华兰缓缓的蹚水声,也没能改变这个一片安静的氛围。
“我说言彬,你傻站着多久了,饿不饿?”华兰扯了言彬一把,呵斥中带着几分关切。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言彬,并未察觉到华兰刚才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被拉回现实后,他就装傻似的嘿嘿笑着,故意避开华兰的视线,低头盯着那些蘑菇看,没话找话:“什么?你弄到这么多蘑菇了啊,好厉害。”
华兰强塞给言彬几颗巴掌大的黑色蘑菇后,就指着远处一处地势高的平台。“那里有个炼金法阵,估计是岩壁上说的那个功法。”
“我们去那休息吧。”言彬环顾一圈后,便这么说:“这附近就属那地势最高,地上应该比较干燥。”
华兰满脸不爽,给了言彬一个白眼:“你这家伙,倒是把我要说的话给抢着说出来了。”也没等言彬开口,她啪的一声关掉魔核手电。“摸黑去吧,电筒的魔能储量不多了。”
就在光线突然昏沉的一刹那,华兰冰冷而细腻的手心,忽然碰触到言彬的手臂。没等言彬反应过来,那只手就顺势而下,握住言彬的手掌。
“我记下路了。”
声音很轻。
他表情有些愕然。
不由自主地,他被华兰带着,往那处高地走去。
步伐很快,频率又急,完全不该像是黑暗中应该有的步伐频率。
他刚打算开口叫华兰走慢点。不过,紧握着他的小手突然松开,他便立即将话憋回肚子里。因为他感觉到了,脚下的泥泞感已经消失,自己正在上坡。
坡度很缓。
又走了十来步,手电亮了下就忽然熄灭。
借着那瞬间光线所带来的亮度,言彬发现,他们已经站在高地上。不远处,有块平地很平坦,上面似乎刻印着一座圆环法阵。
“好了,吃蘑菇吧。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种黑灵菇只生长在暗不见光的潮湿环境下,就算这样,产量也很少。”
言彬收回观察的视线。“你知道它的名字?”
“废话,我可是炼金师来着。”
言彬想起那个法阵。“那为什么能刻绘出法阵的清水诺,却不知道这个蘑菇的名字。”
华兰淡淡说着:“我研究过了,那个法阵多半是他体内魔族故意欺骗虚构的记忆,不是他本人的。”
这个回答,让他好奇地追问下去,语调不禁变得有些急促。“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阿瓦隆世界的阵法和术式,大多是符篆文字。可那个阵法明显是星状顶点,肯定是魔族的阵法。”
言彬推测着:“也就是说,那个寄生在他体内的魔族,故意篡改他的记忆,让他以为这个是他自创出的功法?”
“我也不是很肯定。”
华兰回答得很认真。
想了想,她继续说着:“不过嘛,这个阵法绝对不是我们阿瓦隆世界的。就算是,那也夹杂着魔族的阵法,属于混合而成的。”华兰从言彬的语气中判断,他极有可能上心了,于是她很认真的叮嘱他:“这种阵法很有可能会要人命的,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沉默片刻后,言彬也不管自己的动作华兰是看不见的。他笑呵呵地举起蘑菇:“饿了,吃蘑菇先。”
咀嚼几口后,他发现这种叫黒灵菇的,味道还挺不错!汁液的口感有点像甘蔗汁,不过甜味很淡很淡。
“别浪费,连渣一起吞了,都是有灵力的。”华兰开口提醒着:“这东西,都是买都买不到的。”
闻言,言彬赶紧将那些纤维质一并吞进肚中。“很贵?”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这属于灵药来着,一般发现的时候就自己直接吃掉了,哪会拿去卖。”
“能增加很多灵力?”
“不能。”微微摇头之后,华兰迅速接下去:“赶紧吃完,赶紧冥想,能补充一点是一点。”
“好。”
言彬赶紧将剩余的两个蘑菇放进口中。
他忽然提出一个建议。
“味道不错啊,我们不如再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把这些蘑菇啃光吧?”
他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既能靠这些蘑菇来增加灵力,又能拖住华兰,好让自己有时间来研究这个功法。
华兰没同意也没反对,她只是说了句“我先冥想了”。
言彬耸耸肩,当做默认。
吃完后,他就打算冥想。刚摆好双腿盘膝的姿势,他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解除对阿瓦隆人的封印。
要不要解除掉?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漆黑瞳孔中的坚定所取代。
灵力增长比不上消除阿瓦隆人来得重要!反正这里有早就刻绘好的法阵,自己得试试!
华兰说过,这个看似是自创的功法,有很大可能是那个寄生在清水诺体内的魔族故意给他的记忆。那就说明,运用这个阵法唤醒献祭仪式后,对代表魔能的自己有利!
他轻声呼唤着:“华兰?”
身边华兰没有回应。
言彬立即静心感知起来,两三分钟后,他感觉到能量微粒在华兰身边流转,那是进入冥想状态的征兆。
察觉这点后,他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找出火折。
啪。
火苗亮起。
为了不惊醒华兰,他蹑手蹑脚地往高地平台那边走去。借着火折那点微弱的光芒,他仔细研究起地上的刻印着的阵法。
果真如华兰说的那样,地上那个是六芒星法阵,而不是符箓法阵。当然,六芒星内刻绘的文字,都是以符箓文字为主,没有魔族的文字出现。
言彬凝神观察着,直到手中火折烫到手,才不舍地将火折熄灭。他的脑中,忽然浮现起石壁上那段话。
那段功法文字,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可脑海中浮现的,不仅仅只是那段功法文字而已。华兰的忠告、阿瓦隆人积怨已久的嫌隙,还有未知的恐惧……
这些思绪在他脑海中飘忽不定,最后如烟般消散,可在尽散之际却忽然化成千军万马!
马上军人的脸庞如刀刻般坚毅。
他们一字排开,列成严整的阵势。
两边人马盔甲鲜明,旗帜耀眼,只等指挥官一声令下。
“杀!”
万马奔腾,带出滚滚黄沙。
漆黑深邃的溶洞内,处在天人交战状态下言彬动也不动。不过他的内心世界,就好像万军混战那样,厮杀震天,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