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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里刻着你的名字》

20.《光阴卷》最初没有名字,它的前身只是Mrs.F的日记。后来到了我的手里,我将它定名为《光阴卷》。

一字开头的年纪,我和Mrs.F都是学生。14年春天,我在S市读高二,而Mrs.F在H县的乡下念初三。所以,我们的爱情算异地恋。

异地恋很辛苦,每一个3041都是那么难捱,3041带来的相思之苦,如痒在背,你知道它真真正正存在,但你抓不得挠不得拿它没有任何办法。可是异地恋也有一种一般恋人体会不到的幸福,长达一个月的煎熬等待,让我们每次重逢都有一种犹如“新婚”的感觉。我忘记了是哪个朋友安慰我——等待的越是长久,重逢就越是幸福。而事实证明,他说的完全属实。

在S市的时候我倍受相思之苦煎熬,对这种苦的体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记得在某个晚自修下课后,同窗们都匆匆忙忙从一个牢笼赶回另一个牢笼,而我则乘着凉如水的天色,亮若银的月光在校园里四处游荡。我左手紧紧握着右手,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幻想着与Mrs.F在明晃晃地校园里穿梭的场景。在幻想着譬如我们畅所欲言,然后开怀大笑的画面时,我嘴角带着静谧的笑。然而睁开眼睛把思绪从幻想中抽出的时候我难过地几乎要哭。寂静地校园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如水月光映照着的苍茫大地上并没有Mrs.F的身影与我相伴,我的身边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在重逢的时候我们对让人苦恼的相思之苦绝口不提,紧迫的时间,难得的约会让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那些苦楚,所以,我们在见面的时候都只是讲些欢乐的东西。譬如,我告诉她,我闭着眼幻想着正与她手拉手,结果狼狈地撞到了树上。譬如,她告诉我,那对在餐厅当众激吻的狗男女是如何如何地恶心。

Mrs.F告诉我她一直在用日记记录着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说当我们老了的时候,那会是我们最珍贵的东西。

在翻看Mrs.F的日记本的时候,我看到我说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及背诵过的《上邪》都被记在其中,我还发现她在日记的扉页上记着这样一句话——让我和胡水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吧,愿彼此携手走到地老天荒。她细心的做法让我感动不已。

彼时,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Mrs.F便提议我跟她一起写日记。她说,通过我日常的言谈能看出我有点才情,她希望我都和她一起共同搭建我们日后的回忆。

Mrs.F的话激起了我的表达欲,我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开始主动去写些日记。在拿到日记本的时候,我脑袋里灵光乍现,我告诉Mrs.F我想给我们的日记取个名字。我说,我想管我们的日记叫《光阴卷》。希望光阴能够见证我们的故事,记下属于我们的青春年华。Mrs.F对我的提议拍案叫绝。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光阴卷》里记下了深情款款地第一笔,我写的第一篇文章叫——《爱你是天经地义》。我写道

“苍天赐福,它让我侥幸遇到你。虽然我对冥冥之中的缘分说不出所以然,但我坚定不移地认为爱你是天经地义。天经地义是世上最大的道理,爱上你是我所做最正当的选择…”

Mrs.F之前夸耀我有些才情,她对我的赞美让我沾沾自喜。但是沾沾自喜以后却是四顾茫然,因为我并不太懂才情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我有多少。

在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告诉我,才情就是你日常的言行,那些你说出的好听的话,写出的漂亮的字,就是独属于你的才情。

我茅塞顿开,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同时也认清了自己。Mrs.F所谓的才华我并没有多少,我说话不好听,譬如我想称赞Mrs.F的美貌时,我说不出譬如仓央嘉措描绘美人时所说“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这样高妙的诗句,我只会说“美啊,美啊,美~”,枯燥无味地称赞与《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称赞吉普赛女郎时说的话一般无二。我文章写的也不漂亮,譬如我想描绘我对Mrs.F的思念时,我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相亲勿相忘”这样的句子的。

认清了这样的现实以后,我气馁,我悲伤。而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拯救了我。她在一堂课上说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是拔高自己,提升才情最有效的方式。我将她的话奉为箴言。

为了在《光阴卷》里展示我的才华,我的深情款款,为了得到Mrs.F那譬如春风般温暖的称赞,彼时我发奋读书,手不释卷,夜以继日,孜孜不倦。亢奋到不思茶饭,不知疲倦。由于我如此拼命的缘故,最终我成就了自我。

我从书里看尽人生百态,风花雪月的句子被我从一本又一本的书上偷来。终于,我能吟出优美高妙的诗了,我能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文字了,我真正具备了能让Mrs.F称赞的才情了。

自觉有了一定本钱的我,是骄傲的。从那以后,我纵情地在《光阴卷》里展示我的才华,用一句句一行行滚烫地文字歌颂爱情称赞Mrs.F。我打心底觉得答应Mrs.F写日记是个特别明智地决定,写文章成了排遣相思之苦的最佳方式,每一个3041都不像开始那般难捱。

14年5月30日,我带着一整本日记从S市回去。在途中,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光阴卷》。我读着我写下的句子,倍觉欢欣鼓舞。

我读“为了爱你,我将和时间对抗,它从你身上夺走的,我会重新嫁接。”

我读“世上唯梦想和好姑娘不可辜负。”

我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如我所料,我写在《光阴卷》里滚烫的文字把Mrs.F羞得满脸通红。她用赞叹的语气对我说,胡水,之前我只是觉得你有点才情,实在是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才华。我说,你这样下结论为时过早,我还有一肚子的浓情蜜意没向你倾诉呢。

Mrs.F对我赞不绝口,她说你写的文章思想上犹如韩寒般犀利,而行文上一如小四般忧伤,同时具备这两个人的优点是十分了不得的。她的称赞让我受宠若惊,我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起这样的夸耀,但是Mrs.F安慰我说“胡水,你天生就是写文章的好材料,坚持下去,以后中国作家排行榜上一定有你。”

我在创作那些文章的时候赋予了他们很热烈的感情,Mrs.F在读它们时眉开眼笑。读完了我在5月日记里对她的赞美以后,她小鸟依人地告诉我“胡水,我真想做一只鸟,一辈子都待在你用文字为我编的笼里。”

她在说这话时,媚眼如丝,嗲声嗲气。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兽血沸腾抱着她在她那水嫩的脸上啃两口,但是她这么奇怪的要求却让我对她兴致尽失。

Mrs.F告诉我从来没有人像我一样如此热情地赞美她。她这个存在感很低的女孩儿,其实非常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难过,悲伤的模样让我心疼不已。其实我并不太明白什么是存在感,虽然我在许多书上都看到过这三个字。

Mrs.F说没有存在感的人是很可怜的,他们得不到别人关注,就像空气一般虚无。她的说法让我哑口无言,我翻遍脑袋里所有的知识也没有找到能安慰她的话。

Mrs.F认为世界就像是一堵墙,我们人就像是躺在墙跟晒太阳的猫。只有在墙上留下我们独有的抓痕,才能证明我们并非虚无,而是真真正正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我觉得她的想法很对,不过后来我在向腊八说起世界是一堵墙,我们是一群猫的时候,腊八像看****一样看着我,骂了一句“神经病”以后,就不再听我说下去了。

我很不赞同Mrs.F说的要做我笼里一只鸟的想法,这让我觉得她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听我赞美。而且她的想法让我恐慌——如果有一天我把赞美她的话都说完了,是不是她就要离开我的笼子飞走了?

我很清楚我对Mrs.F过度的赞美让她感受到了存在感的同时也是在迫害她。她想做一只鸟,但鸟不应该渴望被关进笼子里。作为她的伴侣我觉得扭转她思想的任务迫在眉睫。

后来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一句话,它更加坚定了我改变Mrs.F病态思维的想法。那句话叫——爱之则为之计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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