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山以前一听就是姓齐的人住的地方,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世事变迁,现在这个村里的人姓很杂,有投亲靠友的王姓,逃避丁役的左姓,还有就是前来避祸的唐姓了。
‘唐山炮’的大名不是白叫的,到了齐家山,进村子一问,就有人直接给他指地方了,顺着指的路继续往山上走,在林边上有一户人家,五间大瓦房,一个大院子,墙上挂着几串蒜,围着柱头整整齐齐的码了一米多高的玉米垛,还能看见竹林里有几十只鸡正在你面刨食,外面没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
张炯正在院门外看呢,突然感觉背后有东西,转过身来,看见一条黑黝黝的大狗离自己不远了,大狗后面的地上还有一条兔子,看那血淋淋的就知道已经死了。
这把张炯吓的两腿发软大叫一声,连忙抄起旁边的树枝胡乱挥舞起来,企图将这条狗给吓退。被这条大黑狗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看看那只兔子就知道后果了。
可能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头,看模样也有五六十了,没有什么皱纹,红光满面的,看起来挺精神的,看见张炯边的大黑狗,吹了一声口哨;“黑子,过来了。”看见大黑狗回去把兔子叼上进了院子。转过头问:“后生娃子,你是哪个,来干啥的?”
张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出了一声长气:“可吓死我了,这狗怎么没声音啊,我是那边张家沟的人,想找条好狗,听见这边‘唐山炮’唐大爷家正好有满月狗,这不专门来求个小狗嘛。”
听见这话,老头连忙请张炯进屋坐。进了院子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一边种了几颗果树,看树干至少有几十年了,另一边角落里有一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了黄连树,两三个才能围的过来,下面都空了,里面垫了一些破布烂片的,应该是个狗窝。
老头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什么‘唐山炮’,我叫唐树功,叫我老唐就行,你是张家沟谁家的娃子,张家沟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少。”
“您就是‘唐山炮’唐大爷,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老唐我可不敢叫,还是叫你唐大爷吧。我叫张炯,我爸叫张显达,是支客,现在我也接了这门手艺了。”
“是你哦,知道你是哪个了,这么多年没见,长这么大了。”唐树功将兔子和张炯带来的鱼放在厨房,出来时听见张炯自报家门,唐树功一脸的恍然大悟。
“您以前见过我,我怎么没有印象啊。”听见唐树功这么说,张炯也有点纳闷。记忆里自己没来过齐家山啊。
唐树功一阵大笑:“怎么不记得,你爸以前是支客,有次在红林村我亲戚家办事,你爸当的支客,当时的你才六七岁,一起来的,当时的你调皮捣蛋的很啊,那么多人,你们几个娃子玩高兴了,竟然站在二楼上往下吐口水,还被我揍了一顿,是不是。”
听见这么一说,张炯也有点印象,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娃子在爬到楼上去,看见下面的人头,几个娃子就在楼上往下吐口水,还挨了一顿打,自己做过的像这种找抽的事情也不少。
“以前不懂事,见笑了。”张炯一脸的苦笑。
唐树功一脸无所谓:”小的时候调皮才像个样子嘛,对了,你今天来是要个满月狗是吧。“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唐树功就开始摆起了龙门阵:”我这狗可不一般,是一前民国的时候和山里的狼杂交出来的狼狗,后来慢慢的繁育下来,成了撵山狗,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狗牙口不是一般的好,遍山跑,看见什么逮什么,是我打猎的好手啊,不过封山育林后,又搞什么保护动物,这手艺就没人学了。“说到这里,这老爷子的脸上还有点落寞。
对此张炯可是有感受的,看见那只死兔子就知道这是条好狗了。
正在屋里闲摆呢,外面传来一声:”爷爷我回来了。“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女孩,上身穿着一件T恤,下身穿着一条泛白的牛仔裤,右手提着一只野鸡,看样子已经死了,左手拿着一副弹弓,上面橡皮筋都绑了好几股,要有手劲才能拉动,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直到看见张炯脸上一红:”爷爷,今天打了一只野鸡,中午炖鸡肉吃。“
唐树功看样子对这孙女也无奈何:”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这是张家沟的张炯,来找个小狗的,黑子捉到一条兔子,也烧出来,还有鸡蛋什么的你看着整几个,等会和炯娃子好好的喝两杯。“转过头对张炯又说道:”这是我孙女唐小芸,一天风风火火的,没个女孩子样,我儿子媳妇现在还在地里,狗的事情等会再说,先把饭吃了,好好喝两杯。“
”别麻烦了,大热天的把菜做多了吃不完,也禁不住放。“张炯一听连忙说道。
”没事,都是自己打的东西,我打猎的手艺不是自夸,可是绝活,不然怎么来的’唐山炮‘的名头,就是现在年纪大了,没以前那么灵活了,跑不动咯。“唐树功有点遗憾,不过转而说起了打猎的事。
等唐小芸在厨房去忙活的时候,两人又开始闲聊起来,不过这次是唐树功老爷子说他打猎的经验了。
打猎要看路,不管什么东西都有固定的路线,怎么下夹子,在哪里下都有规矩的,什么时候不能逮,要等野东西繁育,不能一下子打死,一番话让张炯学到了不少东西。
过了不久,唐树功的儿子媳妇都从地里回来了,旁边还有三只半大的小狗跟着,两只黑色的,还有一只身子是黑色的,不过四肢带点黄色,个头也明显大了一圈,一路走一边大闹,两人看见张炯都热情的招待,而厨房里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也传了过来。
唐树功的儿子叫做唐建军,儿媳叫做雍玉彩,模样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刚干活回来,穿的裤子脚上还有泥巴。
农村人实在,做菜一般都用大瓷碗或者小瓷盆来装,不像城里,一盘菜才装一点,一人捻一筷子,什么都没了。等到饭菜上桌子,两大陶瓷碗炖野鸡肉,大半盆的红烧兔肉,把张炯拿来的鱼煮了一大盆的鲫鱼汤,还有香菇木耳之类的也用腊肉炒了,装了两大碗,最后是一盘子炒鸡蛋。没想到这唐小芸人大大咧咧的,做饭挺麻利,手艺也不错。
看见饭菜上桌子了,唐树功专门到后院的地下挖了一坛子酒出:”来,炯娃子,这可是我自己酿自己烤的高粱苞谷酒,可不是现在市面上卖的勾兑白酒,来喝两碗。“
饭菜香味扑鼻,味道可口,用文火炖的野鸡肉更是浓鲜,加上高粱苞谷酒的清香甘甜,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顿饭直吃的张炯上了瘾。
饭后唐小芸的父母也没有出门了,一个是太阳正大,晒在身上毒的很,时间长了容易脱皮,还有就是来了客人也无法出门,几人闲聊起来,张炯才知道唐小芸和他一样,高中毕业就没读了,今年在县里馆子里帮厨,嫌天气热就回来了,工资都还没结呢。说起张炯以前的事情让几个人笑的直不起腰,唐小芸直接就拍着张炯的肩膀哈哈大笑,让在一旁的他的母亲直皱眉头:”还不松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幅德行。“
张炯动了动肩:”这倒没事,不过手上怎么重,我肩膀都感觉有点疼了。“
唐小芸停住笑,回复了一下这才说道:”那个对不起了,我从小练拳,手劲有点大,不过你小时做的事真的很有才啊。“说着又大笑起来。
”还笑,还不赶紧去泡个茶来,就泡那次你采的老鹰茶。”这时雍玉彩拍了一下女儿,连忙说道。
老鹰茶也是这里有的一种独有的茶叶了,听说是以前有人看见天上飞的老鹰停在树上,在啄食这种树叶,后来就将这种树叶制作成茶,才叫做老鹰茶。做法也很简单,在老鹰茶才发芽的时候摘下,放在锅里蒸一下,等颜色变成青色就拿出来,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就行了。泡出来后带着一股独有的浓香,茶水的味道还带点甘甜。也是这里最常喝的茶叶。
这时唐树功老爷子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道:“我也是昏了头,炯娃子来了这么久我都忘了泡茶的话。”
下午的时间慢慢过去,等到五点多了,张炯才说起离开的话,唐树功将那只四肢腿上带着黄毛的狗递给张炯,说这只狗更有灵性。对张炯拿出来的钱也不要:“你这娃子脑袋灵活,能养好狗,这狗给你我放心,钱你自己收好,再给我跟你急,那鱼我就收下了,反正已经进了肚子了,你急着回去我也不留你吃晚饭了。”
加上旁边几人的劝说,张炯只好抱着那只狗,辞别了唐树功一家,快步往张家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