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玉留下一瓶夜露，剩下的全部卖给了店家。董瑞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思不属。
店家和董瑞相熟，颇为不解地向莫婉玉投来问询的目光。
“想买的东西没有买到。”莫婉玉低声道，语气平淡，略带些无奈。
她从来没有对一样东西爱到痴迷过，是以对董瑞所思所想不能感受半分，但店家却一副完全明白、感同身受的样子。
“哎，那可真是要命！董姑娘一向没什么心头好，有了喜欢的东西也能放的开，没想到难得碰上了却不能得到。”
这是常见的事情，莫婉玉明白。
对道的坚定渗透到方方面面，修士的坚持或者说固执远比常人要重，例如之前的郑玉鸣，例如现在的董瑞。
董瑞站在那里，对她们谈论她的情况毫无所觉。
莫婉玉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董瑞一惊，下意识地抽出手。轻薄的衣料猛的擦过莫婉玉的肌肤，因为光滑并未造成疼痛。
董瑞抬起手去拔剑，乳白的玉镯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等到意识到是莫婉玉的时候，董瑞止住了动作，脸上因为尴尬而蒙上一层红晕，“一时没注意，不是故意要躲你的。丹药已经买上了吧，还有要去的地方么？有要紧的事情吗？没有的话要不要接着在这里逛逛？”
连珠炮一般。
莫婉玉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姐姐可知道哪一家打造首饰最好？能打个一模一样的步摇那种？”
董瑞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莫婉玉拉过她的手出了丹药店，笑道：“我今天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正想在仙盟各处逛逛。我也想见见那些漂亮首饰，现在买不起，看看也是欣慰。”
董瑞一笑。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要不是加了法术、阵法一类的饰品都谈不上贵。”
莫婉玉叹了口气，“修行时需要灵石的地方太多了，纯粹用来看的首饰说起来其实更加奢侈。”
董瑞点点头，手指在下颌来回摩挲，半晌后对莫婉玉道：“首饰这方面，做的最好的是‘流光’，在另一边，我们换方向走。”
“那之前去的……？”
“是‘涟翠’。那一家在附加法阵上做的是最差的，跟‘流光’没法比。”
样样不好的店怕是开不下去，董瑞肯去那家，‘涟翠’必然有独到之处。
莫婉玉停住脚步，“但那家店首饰很是精致华美？”
“怎么你知道？”
莫婉玉笑道：“猜了一下。姐姐是为我才改了主意？”
心思被看穿，董瑞干脆地点点头。“‘流光’里的东西修为至少要到筑基期才能使用，都是你用不上的，看着也舒服些，还能激励你好好用功。而且加了法阵最后收益的也是我，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莫婉玉笑了，“我忽然想起之前管事跟我说过，仙盟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人。”
得到夸奖，董瑞的脸上又开始泛红，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只留给莫婉玉后背看。“我们快走吧。”
莫婉玉连忙拉住她，“我们还是去‘涟翠’吧。”
董瑞不解。
“我不觉得我会因为别人比我多拥有什么而痛苦愤怒，所以姐姐不必为我改变主意。”
董瑞本就是因她改道，她既然如此说了，也就转了回来。
‘涟翠‘的店面和它的首饰一般华美精致。
静心雕刻的翠竹栩栩如生，与真正的竹林交接在一起，在阵阵清风中摇摆着枝叶，难辨真假。越往深处，那翠竹越发炫目迷人。它不再能以假乱真，失却了原本的清雅，然而那样华丽夺目的美却叫人难以转目，叫人无法不被它引着陷入这一场奢华到仿佛梦境的所在。
难以自拔。
“极美吧。”董瑞笑着碰了碰莫婉玉，“我第一次来时可是被迷住了，虽然心里清楚这人工雕就的竹子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却还是觉得它真的是什么没见过的品种。”
莫婉玉点头，“是啊，巧夺天工。”
目光落在竹子上，却不是欣赏，而是能把东西剖开来的探究。
这雕工制作确实如她所言，巧夺天工。然而她在陆家待了那么些年，跟在陆蝶身边见了不少好东西，绝不至于失态至此。
“我那时候为了这些竹子都不愿意进去了，后来才知道其实……”
不远处炸开一声尖锐响亮的耻笑，打断了董瑞的话。
“居然还有为了看这些竹子不进店的，我总算明白买珠还椟是怎么一回事了。琉璃你说她是太傻还是太没见识？”
莫婉玉向发声的那人看去，那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前进的方向似乎正要离开。粉色罗裳，点缀华贵珠翠，如瀑黑发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土包子！”
莫婉玉看了董瑞一眼。
董瑞的神情中没有应有的愤怒，也没有隐忍克制，而是一股发自心底的怜惜悲悯。再看周遭零散的几个修士，都对她们投来了自求多福的戏谑目光。
莫婉玉猜测这中间大约有什么故事，于是只当做没听见那小女孩的话。自然而然地转头继续盯着竹子瞧，想找出其中玄机。
董瑞干咳一声，拉住莫婉玉往屋内去，也当做没听见，把小女孩的讽刺声全甩在身后。
没人搭理那女孩子，她也不找没趣，转身走了。
等到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董瑞第一时间向莫婉玉解释起来。“那是仙盟内一个长老的孙女，单灵根，天赋本来是极为不错的。然而她幼年时和她母亲被卷进魔道的一场屠杀中，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长老为她多方奔走，求医问药，好不容易保得性命，却伤了根本。”
“难怪她脸色苍白，似乎身体不好的样子。”
董瑞点点头，“她本是极为乖巧可爱的，遭此一劫之后，性情变了许多，比如经常口出恶言。不过她嘴上虽然坏，却没真做出什么恶事来。诸位长老都对她多有怜惜，也就由她去了。不过多忍让些，也不算得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