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水晶杯里，是泛着金色光晕的茶，旁边的水晶小碟里，是洒了点玫瑰露的松饼。
华夏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简雨和查尔斯校长喝下午茶。
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华夏学院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简雨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特级生，他有这个资格，校长依旧是那样挺拔的西方老人，头发都白了，腰杆却像是一棵松树，手里摩挲着茶杯。
“我听说中国人谈事情聊天的时候喜欢喝茶，这能让人清醒，”校长说，“试试真正在母树上摘下来的大红袍，绝不是那些枝丫比得了，非常棒的。”
简雨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四下打量。校长办公室距离图书馆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不过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也不清扫，下午的阳光非常好，照得简雨身上暖洋洋的。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精装本和古籍拓印本，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喜欢我的办公室？”校长露出得意的神色。
“嗯。”简雨点头。
“第一学期的考试成绩，这是正式成绩单，我兑现了承诺。恭喜你，历史上在华夏学院实习课拿满分的人可不多，这次新生里足足有四个。”校长把一只信封贴在桌面上推向简雨，封口上有导师陆一明的花体签名。
“以前实习课都做什幺？”
“看情况，如果恰好有王族苏醒，或者人类组织作乱，就会被编入某个行动之中，要不然可以去挖掘一下遗迹，查一查有些诡异的传说，真没什么可安排的，去其他学校学习参观什么的，顺带研究一下当地的文化奇怪之处也是可以的。”校长说，“你运气好，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过得补实习课论文，我帮你想了一个题目，《论王族的力量》。”
“听起来超有深度……我怕我写不出来。”简雨说。
“不用写得很学术，你通过实践证明了两件事。首先，几千年前的亚特兰蒂斯是真是存在的，而且他们可以是鱼，打架的时候又像是西方的飞龙，他们有颠覆陆地的力量，可惜我们技高一筹。”校长说，“真是惊世骇俗的发现，要是能公开发表，那我早得诺贝尔奖了。”
“说得这么学术……其实都是力气活。”简雨挠挠头。
“看得出你有问题，那就问吧。”校长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看着简雨。
简雨想了想，抬起头来：“王……为什么看起来像人类呢？”
校长点点头：“你以前想来，所谓杀死王族，大概是杀死一群怪物。但是王族确实可能以人类的面貌出现，但他们仍是异族，对于整个世界的理解都和我们不同，无法作为人类看待，中国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只大信封被递到简雨面前。简雨打开信封，手微微地抖了一下，里面是一张丽莎的画像，在一个年轻人的旁边，丽莎在礁石翘着绚丽的鱼尾，年轻的脸上一抹明亮。
“她叫丽莎，是几千年前亚特兰蒂斯年轻的王，是个很漂亮的异族啊。”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看起来这么温柔的...生物？”
“不是变成，她一直就是。根据我们所知道的历史，他骗取了当时珈蓝国国王的信任，好像要展开一个疯狂的计划，关乎永生，后来被国王发现了，一场大战由此而来。”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简雨问。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永生是个极大的可能‘
“这些都是猜的？”
“推测而已，她已经死了，再没有人知道她的故事。”
“王族不是不会死的幺？”
“通常不会，对于高阶的王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沉睡就是他们最好的疗伤方式。”
“如果丽莎没死，会怎么样？”简雨问。
“不知道，那时候估计我们都死了，但她一定会毁灭人类的，因为是人类终结了她的计划。”
“听起来好像很死不悔改的样子……”
“她想要复仇。”校长叹了口气，“我们想生存，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一样的族类只有一方可以生存，仇恨其实不重要，仇恨只是个导火索。”
“我觉得丽莎……蛮惨的。”简雨轻声说。
校长站起身走到简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啊，我们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
简雨点了点头，最后一次端详手里的合成画，然而把它放回信封里抵还回去。他不想保留这张照片。
“我们在中国闹得那幺大，没惊动什么人吧？”简雨问。
校长耸耸肩：“这次还好，海面上当时没有什么其他船只，又提前疏散了普通民众。不过随着我们的行动，这个秘密还能保守多久我也没把握。只希望在这种秘密登上报纸头条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为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全民讨伐不也蛮好？”
“几千年来，某些家族始终不肯公布这些秘密，原因很复杂，但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动摇人类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吧？”校长摊摊手，“普通人类和跟我们这样的人，对于世界的理解完全不一样。普通人类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如果这信念被打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是存在于别人的眼睛里的，”校长拍了拍简雨的肩膀，“有人一直关注你的。”
“嗯。”简雨点头。
“最后一件事，”校长盯着简雨的眼睛，“华夏学院执行校规第3章第1条，参与行动的人不允许互相交流行动细节，行动完成，一切封存如档案。所以，那些你不愿告诉我的细节……也不要告诉别人。没问题吧？”
简雨一惊：“什幺……细节？”
“从报告上看，断空的六阶爆发杀死了亚特兰蒂斯的王，但是断空本人昏迷了我们并不知道详情。根据船上所有人的叙述，他们在水底被丽莎带走了，最后昏迷，不管怎么样，他们确实昏迷了。那么我很好奇，如果他们都昏迷了，你为什么能幸免？并且有一段时间你不见了.....”校长漫不经心地说。
“但是我不想问，无论是否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或者你出于什么原因不说，”校长补充，“我个人都相信你，所以我不问。”
“嗯，明白了。”简雨起身，抓了抓头。
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校长从文件夹中取出了一叠白纸，翻了几页，最后一张白纸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圆圈，很简单的圆圈，又好像不简单。
“很久不见。”校长看着那幅画，轻声地说。
他取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叠白纸，看着它在壁炉里慢慢化为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