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的时候,蔚微、韩杨、秦栎带着外公、以及刘婶,踏上了去往SH的火车,因为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秦栎让人买了软卧,到SH市也不过七八个小时的车程。
本来老爷子不愿意去,但见了蔚微的那天,老爷子心情好胃口也好,中午没吃午饭只吃了蔚微带来的一个苹果,下午又吃了两颗猕猴桃,晚上还是不愿意吃饭,把火龙果吃掉了,本来秦栎不敢让外公一下子吃这么多水果,但架不住老爷子坚持,一想到医生说的,“老爷子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吧”,一时间泪意涌上双眼,便由着老爷子去了。
白天一直好好的,老爷子看着也比之前好,但半夜突然大量咳血,咳出来的血腥黑恶臭,同时还拉肚子,呕吐。秦栎吓得连夜要去医院挂急诊,老爷子却犯了倔脾气,说了句:“要死,也得死家里!”
折腾了大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总算停了,老爷子又折腾着要泡澡,说是身上太臭,要清白的来,干净的走,刘婶是含着泪给老爷子放了一整浴缸的热水,秦栎执意要给外公洗一次澡,老爷子没有拒绝,高兴的说享外孙的福了,大家心里都痛楚:经过这一宿折腾,老爷子怕是不长了。哪知,这一洗就是整整四浴缸水,老爷子才觉着自己不臭了。
秦栎以为外公不好了,但接下来几日老爷子的精神却有了明显的改变:咳嗽声听不到了,不咳血了,饭量也上去了,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蔚微带来的水果,但蔚微带的不多,吃完也就没了。
老爷子以为自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病痛都减轻了,韩杨却有些忧心老人家是不是那晚之后透支了身体极限,毕竟医院都确诊了癌症末期,所谓保守治疗不过是回家等死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文谨等在出站口,虽然和所有接站的人混在一起,却最是惹眼,秦栎和韩杨一眼就看到了他,所谓器宇轩昂、玉树临风、气质斐然也不过如此了,两人对视了一样,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疑问:文谨这样的气质,他们似乎在蔚微身上也曾经感受过?
当文谨亲昵的拍了拍蔚微的脑袋,蔚微回以他一个拥抱,两人相视一笑时,秦栎和韩杨的眼神都紧了起来,他们竟从来没发觉,蔚微何时已与文谨如此亲密默契?亲昵的程度似乎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六年前第一次见文谨时,他们都以为文谨是长辈,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错了。
文谨没有带司机,却开了辆奔驰商务车过来,除了秦栎的外公以及刘婶行李多一些,其他人都只拎了一个包,并没有什么行李。几个小时的车程,老人家已经累了,文谨知道秦栎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处,便直接将人送到住处,又叮嘱了一句傍晚来派车来接,给大家接风,这才又转去送韩杨。
韩杨和秦栎一样,早已将分公司开到了SH,来这个城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住处自然也是现成的,本来俩人都以为蔚微没做安排,虽然嘴上不提却暗自都给蔚微留了房间,但见文谨那么大一集团公司老总亲自来接,就知道他们俩是白打算了,各自苦笑微酸不提。
文谨给蔚微安排的住处在浦东,相比当地人的“宁睡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说法,文谨更喜欢浦东,仍是自家的楼盘,位于他的隔壁,文谨跟从前一样不喜欢太大的房子,自己只住了两室一百平都不到,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但给蔚微却安排了三室两厅两卫,装修风格和蔚微在B市的很相似,都在顶层,也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这个房间蔚微早就来看过了,所以家具用品都已准备好,蔚微只要人来就行了,虽然知道蔚微不累,文谨还是体贴的让蔚微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来接她。
站在露台上,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风貌,一时间蔚微感慨万千:“SH,我又回来了!”算上前世,时隔十五年后,她又回来了,SH,这里承载了她最美好的回忆、以及最伤心的痛,却也是最具情感的地方。
蔚微闭上眼,放任神识笼罩整座城市,寻找当年的回忆,却半是失落半是释怀,有些老地标建筑仍在,更多的却是尚未建成,而那些曾经蔚微生活过的地方亦不可能是当年的模样。也是,她已非当年的她,时间也不对,再也不一样了~
回头看身后足有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蔚微心中滋味五味杂陈,当年,她多么希望能在偌大的SH拥有一个容身之处啊?可后来呢?不提也罢。现在倒好,文谨本想给她安排别墅,她却摇头拒绝了,公寓就好,她一个人住那么大做什么?
蔚蓝集团,走到如今,发展的规模与速度,有时候让蔚微自己都惊讶,文谨也是个知人善用的,早已不同于早年没日没夜的忙碌,即便偶尔非周末不去上班,也没什么。
罗培培最终等得铁树开花,与冯凯同在两年前结婚,婚后俩人像是为了弥补错失的岁月,蜜里调油,比初尝情爱的小毛头还黏糊,无奈二人都是蔚微手下大将,工作所累,总是聚少离多,为此两人多次跟蔚微和文谨抗议多次无果,今年年初时,罗培培查出有孕,同哥41得子,自然把罗培培当重点保护动物,恨不能一步不离的看着,文谨才点头,同意罗培培休假待产,让副手暂代她的职务。
辉仔和楚婷生了一儿一女,据说还要再生一个才算完,俩人在HK置产,并不把内地当家,每每工作完,就急着要回家,可怜他们工作太忙,总要四处跑,在HK的豪宅大多数的日子只是落灰而已。
这些年,公司中高层壮大很多,蔚微也见过不少,都很优秀,但和蔚微感情最深的,也就是最初这几个一起走下来的,而且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不过就这几个人罢了。
很多年前,蔚微就已决定要来SH市,此刻到了,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心念念非要来这里,也许这就是她的一个执念吧?只是这份执念是对曾经青葱岁月的怀念,还是因为曾经那个人才执念这座城,蔚微并不能分的很清。一想到那个人,蔚微心中滋味难以言喻,最后一次见到李沫是她出国前,她领着蔚程去商场买东西,李沫也跟他妈在购物,她一见便绕远走开了,想一想,已经三年有余,她已经有钱了,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可她见了他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感情了。
虽然文谨每次都催让她快点毕业过来,好让他这个冒牌主人赶紧让位,但文谨也只是说说,他知道她并不想坐那个位置。
文谨敲门的时候,蔚微少见在发呆,开了门让文谨进来,没说两句话,电视整点档新闻开始播放全国多地连日来大雨不断,预警汛期到来。蔚微一惊,日子**逸了,她竟忘记了98年这场巨大的洪灾了,她还依稀记得,前世H市她的老家,即使地处丘陵地势较高,也都受灾了,可见洪水肆虐的凶猛。
微微情绪的变化,文谨看在眼里,却不明白蔚微为何如此重视,中国版图大,哪年没有个旱涝?不是这儿,便是那儿罢了。蔚微却不管文谨如何想,交代他先筹集五千万,立即安排下去准备赈灾,若是不够就继续增加。文谨不明白,但却执行的很彻底,不仅如此,还建议专门成立一个慈善机构,蔚微也点头同意了,这些年蔚蓝集团做的善事不少,援助山区失学儿童,盖学校,定期捐助孤儿院,养老院,灾区赈灾等等。
说完这些事,文谨低声跟蔚微说了他的安排,今晚他已经安排好给蔚微秦栎韩杨接风,没叫外人,连同老爷子和刘婶,就他们几个。
然后又说了声明天请了冯凯同等人过来聚聚,文谨本来是打算蔚微过来,他直接让位的,但蔚微并不同意,反而增加了他的股份份额,文谨做的很好,她并不想改变什么。而且蔚微又提出要做物流,文谨对于她的意见向来不会说“不”,自然只得依她。
文谨设宴的地方是外滩有名的和平饭店,透过玻璃橱窗可以一览黄浦江的夜景,老爷子心情很好,赞叹SH市变化很大,他多年前经常来SH的各大学交流讲学,一晃也有十年了,很多地方变的他已经不认识了。
老爷子博学健谈,自发病后,不仅身体疼痛,一说话就容易咳嗽,惹的他话都少了,这几日明显不同,身体都有劲了,他以为是和外孙在一起心情好,精神头足的原因,老爷子从当年的上海回忆说起,从南到北,从古至今,说了许多,秦栎、韩杨、文谨、蔚微都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上几句,一个博学老者的阅历,一顿饭下来,也让他们受益匪浅。刘婶不懂,却不断地给老爷子添茶倒水,伺候的很周到。
蔚微私下拉拉秦栎的袖子,小声的对他说:“外公看起来很好,中气也足,你要么带他去瑞金医院重新做个全身检查?H市的那个检查结果就不要了,防止干扰人家判断?”
秦栎也点点头,他也有这样的打算,外公这几天的表现确实好很多。
见秦栎点头,蔚微就不再多说什么,她用神识检查过老爷子的身体,肺部病灶已经消失,连之前有的肠胃问题都消失了,现在以老爷子的身体状态,再活二十年没问题,到医院肯定是检查不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