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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虽然这鸡腿很好吃,但是,你的钱不是要拿去买支好笔吗?”宋元坤啃着鸡腿,满嘴都是油。
他和焦远一样,庶民穷人家的孩子。
焦远也满嘴都是油。
两人一人背着一大袋好吃的食物,生的熟的都有。
都是庶民家庭,一年也吃不了一回鱼肉。焦远把钱全买了鱼肉好菜,要带回家给一身劳累病,瘦的不成样的父母大补一回。
“好笔?什么样的笔可以称为好笔?”
“嗯,真香。”宋元坤大咬一口油亮亮的鸡腿。
“好笔?咱们一般都用的是粗制毛笔。至于流通比较多,咱们卖了家产能买得起的,也是支普通级毛笔而已。但要能对县试有帮助,听先生说怎么也得是精品级的毛笔。那样的毛笔,咱倾家荡产也是买不起的。而且估计文宝斋也不是随时都有。”
说完,宋元坤楞了一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吐出一根骨头,开始自嘲:“嘿,焦远,你真是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胆大了。咱们一个末尾,一个愚童,有支粗制毛笔能写字也就行了嘛!”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焦远指着前面一大队人马:“那是干嘛的?”
“瞧瞧去。”
走近一看,宋元坤惊讶道:“好像是严家的马队!”
“那是谁?”焦远伸手指着最前面骑一个高头大马的英俊年轻人问道。
旁边一起挤着看马队的老人赶紧将焦远的手扒拉下来:“小孩儿,那可是严大夫家的公子严亭之,指不得,被发现了有你苦头吃的。”
焦远想起,让叔母来逼自己一家做奴隶的,想必便是这严亭之了,看来是人人都怕他。
“快看,严家养的门客,听说都是士!”宋元坤兴奋起来,眼里露出羡慕。
“严家养的真正士子门客,可不会这样出来招摇撞市,这应该是严亭之自己招揽的一些所谓壮士、勇士、力士,甚至有一个家伙号称死士,最得严亭之赏识。”
老人解释道。
宋元坤又是一指:“看,那家伙就是向文平的大哥。”
这回老人却没有制止。
“那这么说向文平也是士族子弟?难怪那样骄横。”焦远撇嘴笑道。
“看这人的身板,像是会些拳脚。嘿嘿,不过他们这样的算不上士族,他们这样的,也就他娘的是个鸟士民,又叫鸟士庶人!啊哈哈…“
刚才还和蔼可亲老老实实的老人,这会儿竟然说着脏话笑了起来。
“而且这些人呢,只不过顶了个‘勇士’、‘壮士’的名号罢了,实际上就是严亭之的打手狗腿。真正的勇士、壮士,且不说才华和拳脚,品德是首要的,更不要说死士,那是豪杰之士!至于那传说中的‘墨侠’,就更……哼哼…嘿嘿”
焦远和宋元坤一齐扭头看着老人:“老先生,您怎么懂这么多?墨侠更怎样?”
“哎呀,墨侠你们是见不着的啦!我只是个墨家老士子,年轻时开始游学,后来竟然迷上了这样到处游玩,咳,不是,是学习,学习。这仁县都来过好几次啦,等这次县试放榜之后,再去下一个地方!”
焦远接着问:“墨家老先生,今年贵庚?”
焦远一开始就注意上这老者,面容和身形已经到了枯老的地步,眼睛里却神采奕奕。
“唔…七十,少了,一百七十?有多,记不清啦。”
焦远和宋元坤听了吓一跳,齐齐拱手弯腰向老人作揖。
“好好,小小孩童,礼数学的不错嘛。”墨家老士子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巴怪笑道。
几人再一抬头,马队和士庶人已走过。
“啪,啪!”
“贱奴,快点走!”
一个严家仆人拿着鞭子不停的抽在最后一个走得很慢的,光着身子的中年女人身上,那女人明显是痨病加一身的伤病,原本干瘪青紫的身体竟然已看不出鞭子抽打的新痕印了。
焦远皱眉:“后面这些被绳子拴着的没穿衣服的男女老少,是奴隶?!”
“应该是的,不知道要干嘛。”宋元坤答道。
马队到了集市街中间的广场处,停了下来,几个仆人将那群奴隶赶到前面跪下。
骑在马上的严亭之,勒紧缰绳停下来,紧眉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猛的睁开眼睛。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毛笔竹简,左手平直快速一抹,那竹简便展开在半空中,然后他抬起右手快速在竹简上书写起来。
“精品级!竹片没什么特别之处。但编连竹片用的线不是常用的熟牛皮绳,竟然有些像是蛮兽的筋!“
“一县封主之子,便如此阔绰,真是有钱!”
很快有眼尖的工家士子和墨家擅长“制造“的士子,一眼看出了严亭之所用竹简乃是精品级的好东西。
书写完毕之后,严亭之冷冷的将竹简上的字句读了出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那竹简上被写下“圣人言“的竹片泛起赤色光点,先前那仆人手上的皮鞭也瞬间在表面笼起了一层薄薄的赤色光晕,慢慢流转。
“先让这些贱奴,一人尝一鞭,要见血!”严亭之冷冷的说。
“是!”
其中一个“力士”从仆人手里拿过鞭子。
那“力士”扬手一甩,一鞭鞭抽在了那些奴隶身上,奴隶们身体着鞭的部分瞬间被抽烂,血肉飞了起来。
奴隶们痛的甚至叫不出声来。有几个甚至咬崩了牙齿。
焦远咬牙攥紧了拳头,忽然听人群中几个士子小声议论起来。
“儒家思想,‘天命’,赤色才气!这少封主看起来成为士子并不久,虽说早早就能凝聚‘思想’,算得个人才,做的这事倒让我也有些看不惯了!”
“他是封地主人之子,咱们游学在此,一出手阻拦,就会被丰国都城太学院的秘事房给暗中记上一笔,对以后的发展可是不利,唉。”
“不知今日为何没有那些单枪匹马的真正侠之士、义之士出现?他们可比咱们洒脱,才不在乎什么功名前程啊,哈哈”
焦远听这士子竟然自嘲起来。
“真是狠毒,奴隶们血肉烂飞是那力士的力道,可这只是皮肉之苦。严亭之以儒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天命’思想释放的赤色才气,加在那鞭子上,这些人当中即便有人有能力反抗,有才华,也就只能一辈子做严家的奴隶了。”
“是啊,蕴含了思想的攻击才气,最是强大,必须以同样蕴含了‘思想’的招数才能应对!”
“哼,偏偏只有他儒家能在各国都城有太学院,各州郡县也有书院,周天子真是不公!”
“嘘…你个愣头青,怎能胡乱扯到天子身上去!”
听到这里,焦远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士子的讨论上。
“自己纵有侠义之心,却又没有行侠义之举的能力,要尽快回去研究那神奇天地。没有实力,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只听严亭之继续说:“这些家伙虽有庶民身份,但我严家乃仁县之主,一切还不是我严家说了算?圣言要仁爱,我严亭之给这些畜生得个奴隶身份不至于曝尸荒野,竟还不服从!便是趁今日给大家一个警示!各路游学士子们也做个见证!”
“不知耻的家伙!”
“他以为天下已然尽皆儒道?儒家如此的‘天命’思想,在下却也不敢苟同!我相信墨家的‘非命’思想,一定能胜他!”
“对,对!”
焦远听在耳里,只撇嘴付之一笑,不管天命非命,还不是得以硬实力说话?
严亭之略一停顿,慢慢扫向人群,接着狠狠的道:“昨日听说又有人胆敢反抗,拒不放弃庶民身份,明日,我便去抓了来,杀在这集市街!哼,今日是警示,明日就是动真格!依圣人之言,你等命运就该如此!”
“这狗日的,是在说老子呢。”
焦远心中愤恨,表情越来越冷峻,这样的“人畜无异”制度,是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