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集各地兵马的速度,慢的让萧绰大发雷霆,她将北院枢密使耶律贤适痛斥了一顿。事后,她自觉有些失态,回想当时的情形,她简直像一条被逼上绝路的疯狗一样咆哮,两鬓苍苍的耶律贤适低垂着头,任凭她痛斥训骂。等她发完火后,才说,两日之后人马可以调齐。她这才稍松一口气。
这两天,萧绰没得到南京城内一言半语,心里格外焦急。耶律斜轸每天都有奏报送来,但谈起南京城内,亦语焉不详,只说宋军还在攻城,城里伤亡,粮草如何,仗打得怎么样,一概不知。大鹏翼送来求救信,已说到情形危急,又过了这么多天,局势一定非常糟糕了。他撑得住吗?大鹏翼说他日夜蹲在城楼上,他的身体如何,万一受伤或??????,不会的,不能这么想。可是,只要她一闲下来,可怕的念头便冲了出来,弄得她提心吊胆,草木成兵。
耶律贤适挨斥,临走之时,说了一句叫萧绰回味的话,似乎埋怨她意气用事。他说:“娘娘,十万大军调集容易,但谁率领这十万大军千万要谨慎。”
的确,领头羊要选对。如果早一点用耶律斜轸??????唉,这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大辽出了他就没有能人了吗?萧干勇武,治军有方,缺欠谋略;耶律善补喜好谋略,却懦弱胆怯,优柔寡断;耶律题字聪明过人,却好旁门,只将聪明描丹绘青上,纵然射得一手好箭法,亦不是统兵上阵的料??????挞凛,对,挞凛是个帅才,他通晓天文,地理,熟悉兵法,武艺精湛,而且为人敦厚,忠诚??????萧绰对这个侄子青睐有加,看作萧氏的骄傲。她想让她率军援救南京。不想遭到大臣们一致反对,说萧挞凛太年轻,难以服众。
到最后,耶律贤说:“耶律斜轸临走时,举荐了一个人。”
萧绰想了起来说:“耶律休哥,寡人怎么把他忘了。”
萧绰一说出耶律休哥,想举荐人的大臣都缄口不言了。休哥屡立战功,但未被重用,仅仅做了部族惕隐,所以,不被人想起。经皇上提起,大家都知道他是不二人选。
于是,令耶律休哥火速前来见驾。
耶律休哥见驾时,各地的兵马已陆续集结好了。
萧绰问:“数十万宋军齐聚南京城下,南京岌岌可危,卿有何良策解南京之围?”
耶律休哥说:“臣以为南京之危,不在外而在内。宋军虽然势力强大,但南京乃数百年经营重地,城高墙厚,守具完备,韩德让非等闲之辈,善于用兵,宋军若想从城外攻入,绝非易事,然而,幽燕乃汉唐旧地,人心思故,汉人多欲归宋,这才是南京最大的危机。”
萧绰说:“卿说得极是,如何才能稳定人心,保全南京呢?”
“若有一支军进入城内,必能极大地激励士气,鼓舞人心,军心自然安稳了。”
“可是宋军将南京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鸟都飞不进去,军队如何能进去?”
耶律休哥说:“臣有一计,可以进入南京城内。”
耶律贤忙问何计。耶律休哥附耳小声说了一阵,耶律贤听了笑逐颜开,说:“卿速作安排。”
耶律休哥唤来耶律学古,也悄声对他说了一席话,耶律学古一边应答一边点头,末了,耶律休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学古,说:“这一仗能否取胜,守住南京是关键,能否守住南京,就看你的了。”
学古挺直腰身,说:“元帅放心,学古的诨名不是叫钻地鼠吗?”
耶律休哥笑了笑,转身朝萧干深深一揖,说:“宰相大人,你我是老搭档了,今日,在下蒙皇上谬赏委以帅职,我想请大人为我押阵。”
萧干说:“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你我还客气什么?”
“好,那就委屈宰相大人领一支军火速赶赴南京,务必五日抵达南京城郊,那夜天将阴沉,夜晚漆黑,大人可令士兵每人执两个火把,沿山而行,前队下山之后,转过山坳再尾随后队继续沿山行走,务使宋军惊疑。拂晓之前径去高粱河埋伏。”
萧干赞道:“好主意。”
休哥又唤来耶律匀骨,令他带领一支军前往南京东北,只许鼓噪呐喊,勿与宋军交战,待宋军南撤,即尾随追击。
耶律休哥转身对萧绰说:“还有一处不得不防。”
“何处?”萧绰问。
“平州,臣恐宋军增援由海而来。”
萧绰说:“卿且放心,寡人已令人沿海巡守,但有风吹草动,即让萧达凛前去截杀,万无一失。”
“如此,臣无后顾之忧了,”耶律休哥喜道,“臣还有一事相求。”
“讲。”
“臣想请皇上做臣的监军。”
“好,朕正要亲眼看见卿建功杀敌。”
萧绰看着耶律休哥沉着稳健,指挥若定,一紊不乱的样子,似乎胜券在握。她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虽然,她仍十分焦虑,期盼援军早点到达南京,早点解南京之围。她更期盼早点见到城中的那个人。二十余日,恍若隔世,音讯渺茫,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眼前,就要出发了,她变得更加迫不及待。耶律学古已经出发了,萧干也出发了,耶律匀骨也走了,但皇上还在磨磨蹭蹭地不肯上路。她真想自己先走一步,她觉得皇上似乎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捺钵。她不止一次抱怨皇上动作缓慢,婆婆妈妈。临行前,耶律贤非要再去看一眼皇子隆绪,这简直让萧绰忍无可忍了。这时,却出了岔子,照顾隆绪的雪雁不见了,四处寻找,不见踪影。隆绪,由奶妈带着,耶律贤不放心,派人继续寻找。萧绰说,都火烧眉毛了,不能因为她误了大事。耶律贤只好将隆绪交由渤海妃带,临别时,千叮咛万嘱咐,直到渤海妃以性命担保:等皇上凯旋归来,皇子少半根寒毛,拿她渤海妃是问。耶律贤这才依依惜别,与萧绰一道奔赴南京。
在半道上,萧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耶律贤,那日遣将时,耶律休哥小声对他说了什么。
耶律贤笑着说:“休哥知道有一条密道可通南京城内。”
“真的?”萧绰惊喜地叫起来,放光的双眼紧盯着耶律贤。
“他知道安禄山反叛之前,曾暗中挖了一条地道,地道口就在燕山脚下,地道差一点就通了,后来安禄山占了长安,以为就此推翻了大唐江山,又因为前方战事未停,便罢了地道工程,将挖地道的民夫编队开赴了前线,地道就此搁置下来。休哥的曾祖父曾被安禄山抓去挖掘地道,因而,休哥有所耳闻,略知地道口的方位。他让耶律学古先行,就是为了打通地道早点进城。”
萧绰喜极而泣,她抓住耶律贤的手说:“这可真是苍天佑我啊。”
耶律贤说:“是啊,也是祖宗显灵,皇后还记得耶律斜轸向我们举荐耶律休哥吗?”
萧绰没有回声,突然想起一事,便差人把耶律休哥叫来,说:“卿计划周密,但尚有破绽。”
休哥说:“请娘娘赐教。”
萧绰说:“卿应该派人去南京告知一声,让城内准备接应。”
休哥说:“娘娘说得对,非臣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臣还没找到能冲破宋军包围的猛将。”
“卿何不早说?寡人身边有一猛士,前不久从南京城冲出来送信的,名叫大鹏翼,他定能担当此任。”
“如此太好了。”
于是,萧绰将大鹏翼传来,耶律休哥书信一封,交给大鹏翼,说:“将此信交给韩德让,万不能让此信落入宋人手里,不然,南京就保不住了。”
大鹏翼将信贴身揣着说:“元帅放心,除非宋军破开我大鹏翼的肚子,休想看到信上一个字。”
休哥说:“好,我派人送你。”
宋军被耶律斜轸拖住,用了大部分兵力,攻城又用了一部分,在燕山只用了少数人担任警戒,耶律学古一到,山上的宋军逃得精光。赵光义很恼火,抽出攻城的兵力来战,耶律学古却不迎战,逃了。宋军也不追赶,回头攻城。宋军主力一走,学古又追上来,占领了燕山。宋军再来,辽军又走。一去一来如同宋军玩游戏一样。被派去追击学古的宋将被赵光义骂了一顿,觉得很憋屈,就那么一小股辽军让他们来来去去跑了几趟,一个辽军也没抓住,气得嗷嗷叫,非要寻辽军打一打仗。
赵光义说:“不用了,那只是小股辽军,意图骚扰我军,牵制我军攻城,休去管他,等我们攻下燕京,再去收拾他们。”
耶律学古便在燕山上寻找地道,找了一天,一无所获。他拿着休哥给他的地图,但那里却是一片树林没有地道入口。他走进树林里,仔细查看,仍没有发现地道。他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发愣,蓦然,他发现这簇树林长得特别旺盛,他一阵惊喜,唤来士卒在在那片地上挖掘,学古惊喜万分,这片土十分松散一定是人堆积的。士兵们忙活了半夜,除去了一大堆土,可是越往下土层越坚硬,根本没有洞口。
学古忙了一天,疲倦极了,和衣倒下睡了。
天刚麻麻亮,山下传来炮响,南京城沸腾起来,无数火箭曳火光飞向城内,霎时间,城内有东西着了火,熊熊燃烧,火光点亮了黎明的天空。
耶律学古跳将起来,熊熊的大火灼亮了他的眼睛,见那密集的火箭如层层迸发的焰火射向城内。那场面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感到不寒而栗。宋军这么攻下去,韩德让再能干,也将被耗得灯枯油尽。必须马上找到地道。既然这儿有一大片人堆积的土,那么有地道不会是假,一定就在附近。
他又在附近转了转,终于,他在他坐的那块岩石前停下来,他望着这块孤零零的岩石,用手刨了刨岩石下面的土,激动地叫起来:“这儿,就在这儿。”
士兵们跑过来刨开岩石,果然一条地道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