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电话,我才突然发觉我自己几乎都忘了焦无忌长什么样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凌乱,心神很是不宁。我翻出了以前尘封多年的影集一看,这才看到了焦无忌当年的模样,同时我也看到了自己儿时的样子,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虽然模样依稀还在,但是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感叹岁月杀猪刀的犀利之时,心里实在是波澜起伏。之前总认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能够做到安静清凉,现在却发现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打个比方吧,我现在的内心好像水平如镜的湖水,看起来绝对平静,但是经不起一粒石子,甚至经不起一阵微风……
2015年腊月初九,岳阳市巴陵路留一手小吃店,我拎着两瓶酒鬼酒直奔十八号包厢,推门一进就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儿时伙伴。虽然多年未见,但是感情还在,感觉也没怎么变,我们不约而同地互相拥抱了一下,然后立即开始互相攻击对方的容貌起来。
“我说土匪焦,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这一身的匪气还是匪得这么表面,哈哈哈,一点儿都没变,警察叔叔也没把你逮进去?”我挖苦道。
“你知道个屁,你出去看看,现在开保时捷卡迪拉克的都是哥们儿这幅尊容,这叫着什么?这叫做江湖豪迈气,你就羡慕嫉妒恨吧!”老焦打开酒瓶盖,开始给我们倒酒,菜他早就点了一大桌。
“你这叫做暴发户气质好不好?听说你开了一家投资公司,果然挺配你这长相的。”我不爱喝酒,所以不停地吃菜。
老焦知道我不怎么喝酒,也不介意,他自斟自饮:“我说二世……”以前玩得好的几个都这么叫我,因为听说解放前我家是一个书香门第大户人家,也算是个财主,可到了后来****的时候给抄家了,从此家道中落,可是还有些人喜欢念旧,总高抬我爸一声王老爷子,而我因为调皮捣蛋被小伙伴们叫做二世祖。“我说二世,你是怎么搞的,白白净净一个白面书生,天生的小白脸,你现在怎么成了开封府的包大人了?”
“靠,别提了,谁叫老子选错了专业,选了个什么土木工程,正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工程一入深似非洲劳教,不过你放心,老子天生丽质,半月不到保证白回来,到时你就恨嫉妒羡慕吧!”
“工程公司?包工头的干活?”
“靠,干什么也不能干包工头呀?!包工头多么无耻的职业呀!简直比你们这些开投资公司的老板都黑心呀!”我撇撇嘴。
“靠,包工头有钱呀!”老焦不以为然。
“被跟老子提钱,提钱伤感情,伤我的感情!”我禁不住地也喝了一口酒。
“怎么?今年挺不顺的?”老焦果不其然是我的当年死党,立即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唉,不顺算什么,简直就是逆行呀!你崇拜的小王要下岗了!”
“真的假的?”老焦盯着我。
“管他做什么?工作算个卵,喝酒,别因为这点小事儿影响我们喝酒。”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因为好友重逢的兴奋,原本挺困扰的事儿现在我反而没感觉了,“聊聊你吧,聊我扫兴。”
“我?我有什么好聊的?”老焦呵呵笑。
“你不是开了一个投资公司吗?怎么样?赚了多少?”
“唉,小打小闹,岳阳小地方,怎么跟你们大学生大城市比?”
我眼睛一瞪,一把扯出了他脖子上的项链:“啧啧啧,你看看这狗链子粗得……”跟很多土老板一样,老焦脖子上带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黄金项链,不同的是他的项链端头还有一颗紫色的水晶吊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样子。
“别……”老焦急忙把项链夺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衣服里面,“这可是老子的传家宝,这比老子的命根还命根,那可是见光就死,你这种人不懂……”
“靠,怎么?那窗户外边的保时捷是你的吧?还怕露富?这不是你的性格嘛!”我对他的过激反应有点不理解,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脾气性格向来是高调跋扈不遮不掩的,这也是我叫土匪焦的缘故。
他隔着窗户玻璃看看四周并没有人看着我们,这才放低了音量跟我说道:“别扯些没用的,你要是干得实在不顺心的话,跟我干吧!”
“别扯了!老子宁愿做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伙伴,也不会做一个年薪百万的跟班?这个你不懂呀?我的脾气性格……”我虽然职场情场双不得意,但是明白一个道理:再好的哥儿们,做朋友一切都好,做手下情谊全失,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
“啧,看你说的!我叫你跟我干,怎么会是做跟班?我老焦什么时候想叫你做我的跟班呀?从小到大,你想想看,哪回不是你做英雄,老子做土匪!你记住,无论你有多穷,哪怕你当乞丐了,老子当比尔盖茨了,哥儿们还是小伙伴,同吃同睡同睡一个娘儿们,呸呸,最有一项还是免了吧,这叫做兄弟义气懂吗?”
这句话让我有些感动:“那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我慢慢说。”老焦喝了一大口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是他认真的时候,所以也不再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了,老焦继续说,“你三年前是不是去过云南?”
我点点头:“对呀,我去过,三年前我们在云南镇康南伞镇有个水泥厂建设项目,我待了一年多,怎么了?”
“额,对啦,就是南伞那个地方。”老焦抿了一口酒,又恢复了匪气,眼睛贼溜溜地转:“哥儿们才接了一个活,地点就在那个地方。”
“什么活?放高利贷都放到国边上了?牛掰呀!”南伞是镇康最边缘的一个镇,也是一个紧挨着缅甸的镇,距离缅甸就一道关卡而已。
“怎么就高利贷了?我说你们这些头发短见识也短的读书人呀,一说投资公司你就以为是放高利贷的?要是我说我是开矿的你是不是马上就联想到小煤窑呀?真是近视加偏见!”
“别废话,那你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活?”
“去一个地方,找一样东西!”老焦神秘地笑笑。
“靠,这不跟没说一样吗?你再不说老子就拜拜了。”我看打得出老焦挺想让我去的,虽然我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找我。
“我呐,是看在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上,不想把唾手可得的十万人民币给别人,你要是真不去我也不勉强,嘿嘿。”
“十万?”我有点动容,想想老子累死累活干一整年也不过这个数,那还不是今年这种荒年。
“嘿嘿,那只是定金而已,事成之后再给你二十万,如何?”老焦摸摸下巴,像是成竹在胸。
我吃了一惊:“靠,土匪焦,该不会你是要去贩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