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晗一路走来,原本会相遇的人在看清是墨晗的时候,要么选择易路而行,要么避而远之,实在避无可避,便假装看不到。见此,内心一阵讥笑,在黄泉路中,就算他是凶名赫赫的黄泉,路途遭遇从来不会如此恐惧,更有人会暗放杀气,企图击杀黄泉,取而代之。所谓读书人的气节都快被他们丢光了。
如此想着,突然前方一人挺立于道路中央,背对墨晗,一身气息若一杆青竹,傲然不屈却又潇洒飘逸。
墨晗见到此人,一切了然于胸,却还是抱拳,行礼,笑问道:“不知阁下寻墨某所为何事。”
那人转过身来,带着深意的笑道:“哦?你怎知我是来找你的?”
“如今圣贤庄,能见我而不避的人,唯有两种,第一是找墨某有事的人,第二便是真的不知道墨某来的人。而以阁下的修为,不会不知道我的到来吧。”
那人打趣道:“也许我是第三种人,不怕严温的人,或者是第四种人,严温的人呢?”
墨晗也笑道:“这两种人能被墨某遇到,不也是第一种人吗?”
那人一愣,而后笑道:“果然是能占到,敢占严温便宜的人,佩服!”
“阁下还是说说来意吧。”墨晗道。
那人也不着急,而是介绍自己:“在下书阁弟子,欧阳真卿。”
欧阳真卿,书阁阁主亲传弟子,七大高手中排名第五。
两人见过礼后,欧阳真卿道:“以你的聪明,对圣贤庄时局分析的那么透彻,应该猜得到我的来意吧。”
墨晗摇头道:“合作这东西,谁先提出来,谁就失去了主动,所以我猜不出来。”
欧阳真卿又是一愣,道:“此事于你来说是性命相关,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胜负罢了,你一开始就没有主动。”
墨晗道:“可是我对我的性命不在乎,而你们,对这场输赢很在乎。”
欧阳心中一惊,面上却故作镇定,道:“喔?何以见得?”
“这一场,你们若是输了,不是输了脸面,更是输了势,输了人心,之后便再难弥补。而若是赢了,可以动摇了对方的强大形象,为处于劣势的你们创造了机会。”墨晗道。
欧阳真卿不以为然的道:“你之言,太过夸张了吧,若真如此,高层早就插手了,更何况,庄主将开始掌权了,一些人也会收敛一些的。”
墨晗悠悠的道:“高层不是不动手,而是被对方牵制了,也被庄主压制了,因为高层动手,必是两败俱伤,这不是庄主想看到的。至于庄主掌权,庄主之下也要有个二把手,三把手的次序,不是吗?”
欧阳真卿沉默了,墨晗所言,真知灼见,是他未曾想到过的。可是他还在挣扎,道:“我不信你会不在意你的性命。”
墨晗微微一笑,道:“你认为我能说出这些话来,难道就不知道当初的得罪严温的后果吗?就不知道那段豪言会把自己推向怎样的位置吗?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得罪了严温,因为在我心中尊严比性命重要。得罪了严温,失窃案发生的情况下我还说出了那段话,也是因为我知道,尊严比性命更重要!”
欧阳真卿呆住了,不是因为被墨晗的气势吓到了,而是那句尊严比性命更重要让他震惊了。
欧阳真卿郑重的向墨晗行了一礼表示敬重,而后说明了来意,想要与墨晗合作。
“需要我做什么?”墨晗道。
欧阳真卿道:“本来是打算让你大胆的去做,不要屈服于严温,我们会暗中帮你顶住压力。现在看来这是多余的,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想请你加入我们,为我们出谋划策。”
“你能保证其他人会听我的?”墨晗道。
“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得到他们的同意,其他人也会同意的。”
“最后一问题,你这么确定我会帮你们?”
“确定,因为我们志同道合。”
“不,是敌人相同,道路不同,你们是为而权。”……
接下来墨晗拒绝了去见其他人,但却和欧阳真卿谈了很久。没有答应帮助他们,也没有拒绝。
夜幕渐垂,小池边,一双人儿。
“真没想到,你能在圣贤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你已是圣贤庄名人了。”多次相处后,玉凉与墨晗也熟稔了许多,说话也随意起来。
墨晗一声苦笑:“哪里是我弄出来的,我是被逼出来的,就算没有我墨晗,日后同样会有一个人做我如今做的事,如今圣贤庄虽然不似前些年那样有志之士辈出,但也不是没有。”
墨晗说到这里,玉凉脑海中出现出现一个人影,他傲骨铮铮,顶天立地。
“玉儿,如今我圣贤庄早已不是最初的圣贤庄了,这里再也不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了。”
“我圣贤庄为天下第一个开坛讲道之地,孔圣人以仁爱视天下,以天地至理立世,以浩然正气养生,武力不过微末之技,如今尔等竟是本末倒置,实为可笑,实为可笑啊!”
“我圣贤庄乃是圣贤之地,至理之所在,如今却被你这玩弄权术的小人弄得乌烟瘴气!”
“玉儿,我要出去一趟,去寻找改变圣贤庄现状的方法!”
玉凉心中一阵抽搐,要是他当年稍微隐忍一点,也不会步履维艰吧。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难过。突听一个声音:“玉凉?玉凉?”
“啊?”玉凉突然清醒过来。
墨晗疑惑的道:“你刚才怎么走神了?”
玉凉收拾好心情,叹息道:“我只是想起当年的情形。”
墨晗似乎明白了玉凉想的什么,立马笑道:“是啊,当年盛况真令墨某心驰神往啊。想当年,顾师兄道破读书人之本,令无数人折服,他们时常聚集,以读书治世为目的,以扶正风气为己任,他们日夜操劳,企图寻找一个救庄之策……”
玉凉看着正在慷慨陈词的墨晗,突然发现墨晗与心中的那个人影竟是如此的相似。
墨晗说完之后,两人久久不语,气氛变得有些悲凉。良久,玉凉摇头道:“可惜他们终究是一群无权无势的人,到最后残酷的事实让他们寒了心。”
听闻此言,墨晗沉默不语,却是拿起身边的玉笛,以笛作剑,舞了起来。一边挥舞着凌厉磅礴的剑法,一边豪迈的吟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圣贤耻,犹未雪;书生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戒阁门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玉凉又是一阵心神动摇,这是那个人最爱的一首词,被他修改后在圣贤庄内广为人知,为此她还专门谱了一首曲子,如今再次听到这首词,下意识的抚起了琴。
她抬腕低眉,如葱根的十指一抚琴声突起,而后灵活的手指在纤细的琴弦上轻拢慢捻,如轻灵的燕子在其上跳跃舞蹈。琴声铮铮然,犹如塞上漠北的北风呼啸,又如铁血凌厉的宝剑颤鸣!
这北风吹破了寂静,吹进了一些人的心,让已死的心重现跳动。这宝剑刺穿了黑暗,刺进了一些人的胸膛,让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舞了三遍剑,吟了三遍词,弹了三遍琴,最终墨晗一声长啸,穿云裂石,手中玉笛向苍穹一斩,一道乳白色的剑光直指长空,似要拨开云雾。
而后天地玄气一阵翻滚,被墨晗吸入体内。仅隔数日,墨晗再次有了突破!
当一切平静之后,玉凉不可思议的道:“仅仅数月,你就做到了我们数十年才做到的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墨晗想起那次灵魂塑造,道:“这世间是公平的,得到了多少的同时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玉凉一阵默然,她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得到这一切。
当然墨晗付出的代价,也只能让他快速突破到明微境巅峰。
墨晗正要说什么,却听手中咔嚓一声,两人看去,发现那支玉笛已经满是裂痕。墨晗苦笑道:“看来今晚是不能谱曲了。”
玉凉笑道:“不谱曲,还可以交流心得。”
两人简单的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了。临走的时候玉凉道:“以后有空,便来清照园来吧。”
墨晗笑了笑,如今,他已经成为了玉凉的一个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