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老头的脸尚未擦拭干净，鼻洼和脸边一圈还有许多班驳的暗黄色，黄立峰指着他的花脸哈哈大笑。
在场中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唯独黄立峰自己笑个不停，整条街道上只有他的蠢笑声在回响。
假老头不敢得罪他，跪在地上咧嘴假笑相陪，他也想笑出点声音，可惜他能挤出笑容就已经很勉强了，声音是半点也没有。
半晌后，黄立峰总算笑够了，上前一步，弯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清水县好玩吧！我跟你讲，我们这里吃的玩的多了去了，保证你待了一天，还想第二天，待完第二天，还要第三天，待着待着你就再也不舍得走了。哈哈，哈哈……”
他这身材也看不出来哪是腰，就像不倒翁一样整个人朝前倾斜。大山一样的不倒翁压将下来，可把那假老头吓了一跳。好在这座肥大身躯虽然看着蠢笨，站得倒还挺稳，没有真个砸下来。
假老头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着笑说道：“的确，这里水土好得很，人……人杰地灵，物产……那个很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有意思得很，来了就不想走了。”
“说的好。”黄立峰很高兴，连拍假老头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来来来，先站起来。说起好吃的，仙客来酒楼去过了么？没去过的话我带你去。”
说到这里，忽然变得兴奋，声音越来越大：“那地方虽然没有李氏粥铺出名，但是好吃的东西可也不少。李氏粥铺卖的都是些细点，要我说其实没什么意思，点心有什么好吃的。论起南北大菜，还是仙客来酒楼齐全，我更喜欢那里。走走走，这也快中午了，咱们现在就去。”
从提到酒楼的一瞬间起，他的眼睛就变得特别精神，特别大，比发怒的时候瞪别人还要大。
假老头先是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随即大喜，站起来说道：“是是是，既然到了清水县，怎能不去当地的酒楼尝一尝。这座酒楼既然是黄少爷您亲自推荐的，想必一定了不得，我是非要去一趟不可了。这样，今天中午，就在仙客来酒楼，我做东，黄少爷和几位大哥都去。”
“好！”黄立峰拍手大叫，神色间十分欢喜。
假老头又朝着身后跪在地上的霍九看了一眼，向黄立峰说道：“可是，我这还有点事情……”
黄立峰顺着他目光瞧去，看到霍九，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懒得再看第二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
老万忽然插口说道：“少爷，属下有几句话要向您禀告。”
黄立峰着急去酒楼，听到老万插口有些不太高兴，说道：“快讲。”
老万上前一步，贴在黄立峰耳边说道：“少爷，您知道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么？”
黄立峰摇头道：“不知道。”
但随即无所谓地说道：“管他呢，前些天他和另外两位兄弟拜访过我爹，我爹和他们聊得很是高兴，想必是朋友。”
黄立峰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点也不避讳别人，假老头虽然听不到老万说些什么，却也能从他的回答中猜到，不由得十分紧张，生怕老万把事情搅黄，心中对老万恨得咬牙切齿。
老万却没有半点尴尬的意思，回头看了假老头一眼，那从容的神情里流露出来的全是轻视，是一种根本没将对方看在眼里的态度。
假老头蓦地心中一紧，对方这一眼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却十分强烈的压迫。
老万回转头，又继续向黄立峰低声说道：“他们是一伙偷马贼，咱们是不是应该和他们撇清关系？”
黄立峰疑惑道：“干什么要撇清关系？他们和我爹应该是朋友才对吧，否则他们又怎么会去拜访我爹？”
老万心说难道我他娘的能直说他们是给你爹送保护费去了么，只能苦笑道：“少爷您小声点，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偷马贼，咱们不好在明面上和他们接触。”
黄立峰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不住东西让人偷了抢了去，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又怨得谁来？别说贼不好，这世上如果没有贼，那才是大大的不好。没有贼，老百姓要咱们官干什么？没有贼，我爹堂堂总捕头又干什么去？做贼有做贼的道理，只要把握好分寸，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皆大欢喜。”
老万被黄胖子一席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吭声，其余三个灰衣人也是瞠目结舌。
围观众人听到这些话，起初也很吃惊，但随即越听越怒，人人瞪起了眼睛。
那假老头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过望，满脸都是笑容。这肥猪少爷显然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的白痴，任性妄为，自以为是，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明了是要帮助自己。假老头回头轻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霍九，颇有得意之色。
老万四人回过味儿来，都在心中苦笑，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情，心中都想，黄有奇啊黄有奇，你不光这辈子缺德，前几辈子恐怕也他娘的没少干坏事，否则老天爷不会把一头猪投进你儿子的胎。你私下里念叨的那些鬼话都被你的肥猪儿子嚷出来了，但凡有点脑子，这种自家人关起门来讲的话怎会在外面说？
街道上变得异常安静，黄立峰也瞧出不对劲了，转头四顾，发现众人都在愤怒地瞪着自己，大怒道：“你们干什么？你，还有你们，是在瞪我么？”
被黄立峰叫到的那几个人立刻泄了气，低头缩着脖子，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惊醒，自己可惹不起这个小霸王，立刻收起怒容。
黄立峰不肯罢休，张口还要再说，老万忙道：“少爷，时间不早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您处理呢。”
黄立峰拍了一下脑门，自语道：“不错，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接着又向假老头说道，“走，这都快中午了，咱们赶紧去酒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