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王老爹和年长女子相隔两米，并肩而站。
王老爹面带微笑，轻声说：“好本事！令徒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女人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有话就说，不要拐弯抹角。”
王老爹笑着说：“不愧是清石宗的人，裕泽第一宗派，就是不同凡响。”
惊异之色在女人的脸上一闪即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清石宗的人？”
王老爹说：“只有清石宗的人，才这么喜欢用力量击倒对方。见到比男人更狠更强硬的女人，任谁先想到的，都是清石宗。”
女人不答，但是眼中却饱含认同的意味。
王老爹又说：“阁下似乎不爱说话，将来当宗主，只怕要辛苦了。”
女人霍地转头看向王老爹，眼中射出精光，将他仔细地打量一番，问道：“你怎知我会接任宗主之位？”
王老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阁下有五十岁么？”
女人不答，只是看着他。
王老爹也不用她回答，便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如此年纪就可以达到这样的修为，你不当宗主，又让谁来当呢？可别说清石宗里还有别人和你同样出色。若是真有，清石宗就不仅仅是裕泽帝国的宗派之首，还是天下宗派之首了。”
女人反问：“我看阁下非同寻常，敢问是哪个门派的？”
王老爹说：“凌五门。”
“哼！”女人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天下第一门派。比起我们这裕泽第一宗派，自然是你们的名头更响了。说吧，跟踪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王老爹笑着说：“好，阁下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想阁下在贵宗身份地位一定很高，有些机密的事情想来也应该知道。所以……”
女人冷冷地说：“你既然说了是机密，难道还指望我会告诉你不成！”
王老爹说：“九十九人献祭的血案，你一定听说过。”
女人面色微变，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锁定在王老爹脸上。
王老爹说：“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一起，而且就在附近。”
女人大惊失色。
王老爹接着说：“事发现场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掌握了一些线索。我愿意把这些线索告诉你，同样的，我也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女人的柳叶细眉微微一跳，目光闪动，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本少爷的地盘闹事，难道是活够了么！”忽然，街上响起一个非常嚣张的声音，把所有围观者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接着，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躲向路边。还有一些人索性离开这里，连热闹也不看了。
之前因为有人动刀子，就已经吓走了不少人，这时候又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围观者已经不多。
五个人，一前四后，优哉游哉地走近。
前面那人是个胖子，穿着粉色锦缎袍子。
后面四个人穿着浅灰色衣裤，缠着黑色腰带。在他们的衬托下，前面的粉胖子格外显眼。
粉胖子肥厚的嘴唇开开合合，吧唧吧唧的声音随着咀嚼的动作响起。一只猪蹄被他拿在手里，已经吃掉大半。
人如果太胖，那么年纪就不太容易看出来，眼前这个胖子就是，乍一看好像十八九岁，但是两边肥嘟噜的脸蛋向下这么一耷，腰带勒不住的大肚子向前这么一坠，整个人立刻就显得老了许多。
由于大腿上积的肉太多，走路的时候两腿根本并不到一起。两条石柱一般的腿之间，撑着一个又肥又圆的身体，走起路摇摇摆摆，看起来要多蠢就有多蠢。
关成看到这个人，脸色立刻就变了，虽然过了近七年，对方的外貌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他还是可以从言行举止中认出对方。
曾经的小胖子变成现在的大胖子，而且比从前更嚣张了，但是边走边啃食物的习惯却没变。
记得当年，母亲失踪一段时间之后，巡捕忽然来到关成家，把他赶出门外，封闭家门，所有的财物也都被没收，只给他留了穿在身上的一套衣服。
他跑到巡捕房去评理，却被轰出门外，还被打了几拳，鼻血长流。
一个小胖子在家人的保护下从街边走近，手拿鸡腿，边走边啃。经过门前的时候，小胖子向家人询问：“这小子为什么会被打？”
家人说：“定是这刁民过来闹事，老爷才会让人教训他。”
小胖子便瞪着关成说：“小子，快滚吧，不然我让爹爹打死你。”
关成年小力微，又没人撑腰，只能忍气吞声，每天靠捡柴禾换馒头度日。那时，他不知道自己家的房子为什么被封，后来长大才明白，是巡捕队长强占了他家的房子，转卖给别人。
此时再见到这小子，想起他父亲强占自己的家，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辱骂，一股恨意便涌上心头。
粉胖子走到霍九和假老头附近，叫道：“干什么呢？”
他语气神态狂妄张扬，令人厌恶，声似破锣，传入耳中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关成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侵犯了，这一刻，他非常想念少女动人的声音，下意识朝她瞧去。
少女瞥见他期盼的眼神，心里忽然毛毛的，向旁边挪开一步，警惕地问道：“你干吗这么看我？”
“没……没什么。”关成惊觉，自知失态，急忙垂下目光。
霍九和假老头一齐循声望去。
假老头高声叫道：“黄少爷，是我啊，快救救我。”
粉胖子一怔，随即向站在左边的灰衣人问道：“这老头是谁？有点怪啊。”
左边的灰衣人三十五六岁模样，是四名护卫的头头，他尚未回答，假老头已经朝霍九大吼：“快放开我，没看到黄少爷么？你好大的胆子，黄少爷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
粉胖子一听这话，便不再理会那灰衣人，瞪起眼睛向霍九骂道：“对啊，你好大的胆子，敢不回答本少爷的问话！”
很多人都知道这位黄少爷，他有两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第一，没有吃的；第二，有人轻视他。
尤其第二点，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轻视他，反正你不能让他觉得你在轻视他。
霍九意识到危险，很是慌张，连忙回答：“不……不是……小人不敢，小人……”
就在他慌张之时，假老头出其不意，双臂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接着右掌狠狠挥出，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巴掌。
“啪”一声响，几乎整条街都能听见，霍九的脑袋被一巴掌抽得摆到旁边，趔趔趄趄退了几步才站稳，很快，一个手印便在他左脸上浮现出来。
那老头一巴掌打完，立刻冲到胖子面前跪下。
他先是磕一个头，接着仰头叫道：“黄少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黄少爷刚才见他突然出手打人，吃了一惊，但是对方这么一磕头哀求，嘴里大叫“让自己做主”，立刻又高兴起来。
他先是眉开眼笑，随即觉得笑容太失威严，于是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我给你做主。”
霍九被那一记重手打得眼冒金星，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满脸涨红，双目欲裂，冲过来就要和假老头拼命。
黄少爷正要给假老头做主呢，见到霍九过来打他，岂能同意，喝道：“放肆！给我退下！”
霍九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眼中只有那个假老头，对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胖子见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勃然大怒，伸出油光锃亮的食指指着霍九，大叫：“给我拿下！”
四名灰衣人中，最右边那人倏地向前跃出，也不见他步子挪得如何快，但是转眼间就已经拦在霍九身前。
霍九只注意假老头，对于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意，身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他便本能地伸手想要把对方扳开。
不料那人忽然侧身，霍九这一手便推了个空。那人闪到他侧后方，左手在他右肩上一按，左脚尖踢出，踢在他膝弯。
霍九腿筋又痛又麻，整条腿都软了，接着，左腿也挨了一下，双腿齐软，向下跪倒。
“嘭”一声闷响，霍九双膝撞在地上，痛入骨髓，叫道：“你干什么！”
这一声是在斥问打他的那人，但是黄少爷却以为他是在吼自己，骂道：“狗东西，你跟谁说话呢！没个上下尊卑！给我掌嘴！”
年长灰衣人眼角跳了跳，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是不等他说话，按住霍九的年轻灰衣人已经闪身到了霍九面前，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抽了霍九四个耳光。
霍九想要闪躲，却根本赶不上对方的动作，四个耳光挨得结结实实。
那灰衣人打完，身影一闪，又回到霍九身边，重新按住他的肩头。
霍九两眼发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壮的身体像寒风中的破布一样瑟瑟发抖。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是肩上就好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任凭他怎么拼命用力也无法动弹。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黄少爷出现，到霍九被按着跪在地上，受人耳光羞辱，不过是片刻的工夫。
关成呆呆地看完这一切，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登时气往上冲，便要出去帮霍九的忙。
忽然，他胳膊一紧，已经被人抓住，转头去看，原来是那少女拉住自己。
女孩的力气好大，被她这么一拉，关成完全无法前进。
“你干什么？”关成瞪起眼睛责问对方。
少女回瞪他一眼，轻声说：“别急，先看看情况。”
关成有些恼火：“这还有什么好看的？”
少女说：“总之先等等，有我和我师父在呢，不会让他吃亏的。”
“你师父？”关成一怔，随即想起与她同行的那名年长女子。
他下意识转头去瞧，但是转到一半就强行定住脖子，又转了回来，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那女人可怕的眼神。
少女“嗯”了一声说：“你别乱来，这件事情你帮不上忙。看见那四个人没有？他们都比你厉害多了，你要上去，一交手就得被打成重伤。”
“有……有那么夸张么？”关成有点不服气，老油庄的那许多汉子长得又高又壮，单挑他都不怕，这些人看起来还没他们壮呢。
少女又瞪他，正色说：“一点也不夸张。我可告诉你，我是怕你受伤才劝你不要去的，你要是不领情，那就去好了。”
关成虽然胆大，却不冒失，也不爱逞强，回思少女刚才所显露的手段，心想她肯定不是一般人，既然她这么说，那就不妨先听着，于是点点头。
女孩见他点头，便放开他的手臂，关成登时有一种脱离束缚的轻松感。他这才注意到，女孩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明明看着纤纤弱弱的，可村庄里的那些壮汉就算几个人加起来也未必有她这样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