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魔修夺路而逃,城主府的修士们也尾随而去,只剩街面上一片狼藉。袁思维带着伤重的易木涛赶去医馆救治,又匆忙回返通知易曦二人。
见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昏睡不醒的易木涛,易曦忍着酸楚向袁思维跪下连叩了几个头,口中哽咽道:“曦儿拜谢袁师叔厚德重恩!若非您在险境中仍能不忘道义,对我叔父屡施援手,只怕此时叔父已经……”她没有说完不吉利的预测,清了清嘶哑的嗓子,才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如今我虽年幼无能,不知如何才能偿报您的大义,但我叔父常说莫欺少年穷,若将来能有幸得窥长生大道之万一,曦儿定当找您还报此恩。因为您没有置身事外,今日曦儿才能……才能活着见到叔父,我记您一辈子的好!”她到底还是个孩子,说到后面,终究声泪俱下起来。
袁思维素来是个亲和仗义的人,哪怕有些小筹谋,也不过为自己修行着想罢了,依他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幼小又懂事的孩子又叩又拜的,顿时跟着心酸起来,托着她站起身来道:“师叔知道你懂事,但我与你叔父本是同门又一起涉险,怎可能会袖手旁观?你切莫如此,说来你叔父被那魔修擒住前还掩护我逃走呢,这恩情我受之有愧。我们先听大夫的意思,看看如何救治易师兄才是当务之急。”
易曦心知叔父当时定和自己一样猜测那魔修是阿飞哥哥派来的,他觉得自己至少有五分生机,所以才毅然选择掩护毫不知情的袁思维逃走。年幼时的散修生涯中,她随叔父见多了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小人,因而对始终没有弃叔父而逃的袁思维感激更甚,虽不再多言,却将自己刚刚所说过的那番话压在了心里。她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点头,强忍心痛转身询问筑基期的医者:“请问前辈,我叔父的伤需要如何配合治疗才能痊愈?”
“这位修士被金丹期魔修所伤,按理本应该当场毙命的。但他似乎修习过一种压制魔气的秘法,虽肉身受到大力量的直接损害,侵入身体的暴戾魔气却没有四处乱窜造成二次伤害。说实话,即便有金丹修士可以助他拔除魔气,以他当时直面高阶修士全力一击的损伤,怕也拖不过半个月了……我等都不过筑基修为,便是能判断病症,也实在无力为他治疗,如此三五日后恐怕病人就不好说了……唉,还请你们节哀顺变吧。”
易曦虽猜测叔父情况严重,却没想到已经是要生死决别的境地,吓得脸都白了,说话也不利索起来:“你说,你说…我叔父他……他只有三五日……三五日的寿元了?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说完又语无伦次地看着易木涛低声念叨着什么,神情恍惚又迟缓。卓然皱眉,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能冷静一些,这动作却像猛然惊醒了她,让她忽然忘记了一切不管不顾地向床榻上的易木涛扑了过去,仿佛只要她能将易木涛真实地抓在手心里就能挽回他迅速流逝的性命一般。
卓然眼疾手快地打晕了她,将她又重新抱回怀中,以免冲撞之下伤害到易木涛本就虚弱的身体。“既然可以找金丹修士相助,便请你将拔除魔气的法门先帮我们记录在玉简中。”卓然对医者说完,转身又朝袁思维道,“袁师弟你跟这位医者去前面结账,我带着易师兄和曦儿先回客栈去,到时再想办法。”
两人分头行事,很快又在客栈中汇合了。此时易曦已经醒来,一直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易木涛,神色中再不复以往的娇憨可爱,只剩愁苦痛楚。
她表面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一时觉得定是那医者胡言乱语医术不济;一时又觉得也许是自己见识浅薄,说不定就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缓解叔父的病情;一时悔恨是自己装病胆怯让卓然起疑才没有随行一起打探消息,否则有他这个金丹修士在场叔父说不定就能全身而退;一时又怨恨若阿飞没有派人找寻自己叔侄二人,是不是就不会平白惹来这场无妄之灾……
卓然知她此时定然心潮涌动,喂了她一颗清心丸后,才招呼袁思维去桌边坐下细谈。
经此一事,卓然对袁思维的心性也了解了几分,心中有些赞誉,索性干脆地道,“我是隐藏修为的金丹修士,可以为易木涛拔除魔气,延缓伤势。”
袁思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响没有回话。
卓然也不理他,起身回到易曦身边,将话又对她说了一遍。
易曦总算有了反应,眼露希冀地抓住他一边衣袖,道:“前辈,多谢您!”
袁思维这才急急起身,行了个晚辈礼:“卓师……卓前辈,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还真有。我为易木涛疗伤这半个月,你好好去城主府攀关系,看看城主府中有没有更高阶的金丹期名医,若他们抓到那魔修你也好好打听下情况,他既然当众撂下了狠话,就必然真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若有机会,还是不留下这个祸患的好。”
“可是前辈,虽说这炽炎城不是什么大势力,但我们这种没门没派的筑基修士怕难以高攀得上城主府,况且……金丹修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结识的……”袁思维有些尴尬为难。
卓然淡淡一笑:“无论他们是否擒获那魔修都需要一个人证明炽炎城在其中出了力,若还能证明那魔修是血洗恒古派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更好了,而你这个身为恒古派修士的真正目击者岂不是最好的人证?就算你不去刻意结交,人家也会找上门来好生笼络于你的,只要你真成了炽炎城的一员与身为同僚的金丹医修攀交情就容易得多了。你放心,就算真有纰漏,只要你不与他们当面撕破脸,我晚些也能带着你们安然退走。这炽炎城中还没人能挡得住我。”
“有前辈这句话,我就勉力一试好了。”袁思维原本就想再找个势力庇护修行,如今有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自然不愿放弃,当即一口应承。城主府的人既然很快就要来找他,为了应对得体,他只好又抓紧时间出门去打探城主府相关的消息。
袁思维安慰了易曦几句才回的房,这次临走前总算记得之前恒古派道袍惹的大麻烦,专门换了身没有标记的衣服才出去。
等到神识中察觉袁思维出了客栈,卓然才丢了个隔绝神识与五感勘探的阵盘出来。那阵盘被灵力激发运转起来,发出霞光片刻又隐没不见。
“前辈也会阵法?”不怪易曦讶异,据叔父说不单天极大陆阵法一道没落,就算在昆仑对悟性要求极高的阵法传承也属于少数派,祖父痴迷此道,他没有父亲的天赋异禀,只好学了些皮毛来争宠。
“嗯。”卓然只轻轻应了一声,转而问:“我一会给你叔父疗伤。但我此行并非无偿,你须得一五一十将昆仑大陆之事告知与我。若你担忧我反悔杀你或不救治你叔父,我可以先行立下心魔誓。”
易曦摇头:“盗用您的机缘本就是我理亏在先,您要杀我守密也是合情合理。以您的修为,我甚至叔父的命,若真想要随时可取,又何必诓骗我一个幼女。如今我只希望您能顾念旧情帮我治疗叔父,昆仑大陆之事便当做给您的一点报偿好了,我曾说过的父亲遗物也可以一并告知于您作为回报。”
“不必了,那是你父亲的遗物,我若趁人之危,取之不义。”卓然犹豫了一瞬,看着那张异常懂事明理的小脸,还是缓缓道:“若你叔父真的……你小小年纪漂泊无依,又意外用了洗髓池水与我有些渊源,我愿意带你回返师门,破例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