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
断魂崖,寒风萧瑟,秦泽昏迷在悬崖边上,双目紧闭,口中呢喃着雪儿的名字。
“聿聿……”
土豆摇晃着脑袋,踏着四肢马蹄,轻轻走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秦泽,它低下头颅,伸出舌头温和的舔着秦泽的脸。
过了一会儿,张老佝偻着腰也走了过来,他神色憔悴,衣衫破烂,也是在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他那浑浊的双眼盯着秦泽,轻轻叹了一口气。
“土豆啊,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小主人只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了。”张老伸手抚摸着土豆的脸,轻声安抚,“你先带他回部落好吗?我还要在这里,救治族长。”
土豆一对眼珠子,充满灵性的咕噜噜转了一圈。张老微微转头,神色黯然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一对夫妇,殷夫人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不过族长,刚才摸了脉搏,似乎还有救。
“哎哟,还真沉啊。”
土豆趴在地上,张老鼓着面部用力把秦泽拖在了土豆的马背上。
“去吧。”
张老轻拍了下土豆的屁股,土豆甩了甩马尾,后脚一蹬,便朝着山下奔跑而去。
山路颠簸,只是秦泽一直昏迷,趴在马背,他的嘴角微微发笑,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过了一会,他的眉头紧皱,冷汗汗簌簌的不断从额前落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好像又看到了什么恐怖事情。
“不要伤害她……雪儿……快逃……雪儿!!”
秦泽骤然惊醒,他的双目失神,喘了一口冷气。
过了一会儿,秦泽回过了神来,看见了熟睡的土豆,而自己正靠在它的身上。环视四周,发现天已经微微发亮了,漫长的黑色似乎已经告了一个段落。
土豆也醒了,伸长脖子,在秦泽身上蹭了蹭。
秦泽摸了摸土豆,神色有些黯然:“土豆,昨晚我梦到了雪儿……我看见她,被一群野兽包围,雪儿一个人很害怕,她瑟瑟发抖,满脸是泪的喊着救命,可是,可是四周什么人也没有,眼看着那些野兽越来越近,雪儿就咬着牙,自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冲了过去……这个,好真实……我看见她,浑身是血……她大声哭喊,在叫我的名字……”
土豆半歪着看着秦泽,也不知道它听懂没有。
不过,有一个事实摆在秦泽的面前,那就是雪儿虽是平安,但她已经变了。
过去的雪儿,爱笑好动,活波开朗,在秦泽郁闷的时候,就像是开心果一样喜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是现在的雪儿,清冷如冰潭,就连她的容貌也与过去相差甚远,曾经的她肌肤带有着红润的血色,可现在,真如冰雪一般的白。
这五年以来,雪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秦泽握紧了自己的双拳,他还记得就在昨晚见到雪儿最后一面时,她的目光,是那般的哀伤……
雪儿,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我就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秦泽眼中怅然,站起身,牵着土豆朝着西风营地的方向走去。
走到西风营地,随处都能看见大战遗留下来的痕迹,尸体,弓箭,硝烟,忙碌的后勤人员。
这一次,部落中死了将近一半的勇士,战争的残酷,令部落元气大伤,一路走来,都能看见那些正抱着死去的亲人,痛哭流涕的族人们。
秦泽现在心中所想的,却是希望知道,于阙他是否安然无恙。
他快步走到了营地广场,广场中央,一排排的尸体被族人有序抬在了在一起,秦泽四处寻找,看见了易康的尸体,他神色安详,躺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候,秦泽听见了阿秋的声音。
阿秋蹲坐在地上,捂嘴痛苦,近乎昏厥,而她的旁边,正静静躺着双目闭合的于阙,而他身上,还残留着近十个血窟窿,皆是被那个上清风所刺。
连于阙哥也死了……
秦泽见此,心中顿时沉入了谷底。
阿秋大声痛哭着,旁边的于阙婆婆倒显得冷静许多,她一声不吭,满头银发随风吹散,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婆婆表面上的坚强,但是内心的痛,又岂是外人能够体会到的。
曾经,婆婆的孩子还有儿媳便是因为战争而去世,仅剩于阙这个孙儿,没想到也步入他父母的后尘。
阿秋摇晃着于阙一动也不动的身体,声音沙哑的哭喊道:“于阙,我求求你,快醒醒,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呜呜呜……:
阿秋仿佛已经彻底崩溃了,她趴在于阙的身边,一动也不动,抬着下巴,就一直盯着于阙的脸庞。
就在这时候,于阙的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阿秋以为是幻觉,然而于阙的嘴角再一次动弹了一下,声若蚊虫低鸣,但还是念了出来。
“阿……阿秋……”
听见声音,阿秋神情顿了顿,旋即面露喜色:“于阙!真的是你吗?于阙你醒了!来人啊!这里还有生还的勇士,快来救他!来人啊!”
阿秋朝远处的后勤族人挥了挥手,于阙已经睁开了自己双眼,看着阿秋,嘿嘿笑了起来,接着,又好像扯到了某处伤口,顿时疼的咬牙切齿。
阿秋喜极而泣,而这一刻,一直安静的故作坚强的婆婆,一张老脸上哗啦啦像开了水闸一样不断流着泪花。
“阿婆……”于阙轻声呼唤。
婆婆却已经紧紧抱住于阙,生怕他会消失一样。
“臭小子,你吓死我了!”婆婆捶打着于阙后背,“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婆婆,你弄疼我了。”于阙无奈的笑了笑。
秦泽站在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家团聚的一幕,看见于阙没事,秦泽由心底为他们一家而感到高兴。
这时候,秦泽在不远处看到了张老,此刻,正有条不紊的安排族中各项工作。
“张老先生。”秦泽走过去,张老也转头看向秦泽,秦泽便直接问道,“张老先生,族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族长他受了重伤,好在性命无恙。不过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族长他已经死了,所以我秘密把藏了起来。”张老压低声音,在秦泽的耳边说道。
秦泽点点头,他还记得雪儿之前说过,她是故意让赵长风处于假死状态,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西风部落真正逃过一劫。
“不过,经此一役,咱们部落可谓是元气大伤啊。”张老长叹一声,转过头望着地面躺下的那些尸体,“咱们部落曾经树敌不少,全盛时期倒也无所谓,只不过,现在的部落只怕只剩下全盛的一半实力,我担心,会有很多人来趁机报复。”
族长离开,一个部落的重担就要压在这位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身上,看着张老目光哀愁而又十分焦虑,秦泽深感自己应该为了这个老人,帮点什么,一来报答这些年的教导之恩,二来自己如今也是西风部落的一份子,应该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虽然张老先生担心他人报复,不过再怎么说,我们西风也是一个大部落,一些小人物我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只需集中精力防备一些大的,方是上上之策。”
听见秦泽的话,张老也沉下一对浑浊的双眼,分析道:“以前咱们西风部落最大的竞争对手,无非就是血狼和黑风两大部落,血狼族长被人暗杀,他们的部落自然也不足为惧,如今也只剩下黑风部落……”
说到黑风部落,张老的眉头顿时紧锁,西风与黑风两大部落积怨已久,若是现在,黑风部落想要趁火打劫,只怕西风部落将很难有还手之力。
“张老先生,我有办法,让那个黑风族长不敢拿我们西风部落怎么样。”
秦泽神情笃定,张老脸上诧异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明日午时,还需把武盟主叫来一趟。”秦泽忽然说道。
“武万天?叫他作甚?”
“说来话长,明日午时,到时候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泽低下了头,目光停放在掌心上面的的天阴御鬼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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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午后。
梁州的一条土路上,黑房族长尹灶樽一边走着,一边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大骂。
“该死!真该死!我费尽心力,竟是去打了水漂!”
尹灶樽实在想不通,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暗中布局了如此之多的人力和物力,按照最初的计划,西风部落此刻早就应该已经灭族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经历了这一次的大战,西风部落早已是元气大损,只不过这个尹灶樽心思着实歹毒,没有把西风灭族便难消他心头之气。
然而就算是他的计划布置的天衣无缝,他却是永远也不知道,御史监察官女艾,实则是秦泽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雪儿,也就是乔雪烟。因为秦泽,乔雪烟的心中还留有着那一份善良,她故意在几位禹刑狱使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赵长风,实则是令赵长风处于假死状态,接着对外宣称西风族长已死,叛国罪的主谋已经除去,剩余西风族人也死伤一半,再在之后梁州盟主武万天亲自去为西风部落求情,念其部落曾经也建立了不少军功,才免去了株连九族的灭族之罚。
不过,黑风部落与西风部落积怨已久,再加上次御龙大会,尹彭越至今卧床不起,内心愤怒的尹灶樽可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结束了,他要趁着西风部落现在极其脆弱,再来给它一个重击。
就在黑风族长尹灶樽心中又开始盘算着各种计划的时候,前方一青年盘膝坐在草地上,身上穿了一件绿色短衣,外面又套了件青色长褂,衣袂垂在地上,积了不少灰尘,这青年似是已经在这里坐许久。
青年抬起眼睛,嘴角浅笑,望向正逐步走来的尹灶樽。
“黑风族长,别来无恙。”
尹灶樽脚步顿住了,抬头看清前面那青年后,令他惊愕不已。
“怎么是你?”尹灶樽嗔怒。
他儿子现在卧床不起,都因面前那男子所赐,没想到啊,他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没错,来的那个青年,正是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