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孙怡德从梦中惊醒,这已是他最近一月第三次从做这样类似的梦,每次都是被可恶的闹铃吵醒,还没有封侯拜相,与将士们把酒言欢,听闻霓裳羽衣舞,共享胜利的喜悦,只得机械性的鲤鱼打挺的起床洗漱,去学校上早自习。
孙怡德是中部省份一个普通县城的高中生,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自幼孙怡德便努力学习,成绩优异,“三好学生”的奖状把卧室墙壁贴的满满的。课外生活格外喜爱看些历史军事的小说杂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壮语时常激荡心中。
然而豪情归豪情,现实中每天去学校的路,却总有一段让孙怡德紧张,那是家门前通往主街的一条长长而又弯曲的窄巷子,总有高年级或者当地的小混混在转弯处“设卡收费”,尤其是行人稀少的早晚更是频率极高。
今早的夜幕格外深沉,走在阴冷的巷子,只能隐约看见主街闪烁的淡黄色灯光。这时一股寒风吹来,孙怡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还没缓过神来,感觉眼前漆黑中闪过几个黑影,冷不丁冒出一句冰冰的话:“兄弟,借点钱花呗”。
“我是实验高中的学生,我没有钱”孙怡德内心紧张,却略故作镇定的回答。
“嘿嘿,哥几个在网吧打了一夜的魔兽,借点钱吃早餐,你小子倒是牛掰啊,上来就说没有,给我搜!”
一个小个子说着冲上来把孙怡德按在墙上,孙怡德感觉自己的两臂瞬间被人要钉住,两旁窜出两个壮小伙,上下其手搜摸孙怡德全身,不多时,裤兜后面的两元钱被翻了出来。
孙怡德很痛心,这两元钱其实自己舍不得都用来吃早餐的,只能花一元,省下一元,攒上四天,才能买一本《世界军事》,眼下这两元被搜去,不仅早餐没有着落,这买书的四分之一的钱又得延迟一天。
“操,不是说没有钱,这是什么,不过就你这点钱,还不够哥几个一笼包子的,真是晦气,第一庄买卖就遇着这个穷鬼”。小个子边说话,边点起一只烟。
借助打火机的火苗,孙怡德认出了这个小个子就是自己的小学同学黄天昊,不禁内心嘀咕起来,要不要认这个同学,如果他念旧情,说不定能还回这两元钱。如果他不念旧情,或者无颜面对昔日同学,是否会恼羞成怒,装作不认识,给自己一顿痛揍,现在自己人少力单,如何是好?
也就是片刻之间,各种想法涌上心头,孙怡德感叹自己的满腹豪情,如今眼前却因为两元钱被劫掠而如此为难,又想起父母每月微薄的收入,花上五十元也要记录在账簿,一碗肉丝必须分作两餐搭配的节俭,他决定试试:“黄天昊,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孙怡德,咱们在一小时是同学。”
小个子听闻,猛地转过身,停了几秒,灭了手中的烟,打着火机,用随风飘曳的火苗抵近照着孙怡德的脸,“哎呀,真的是你,我的老班长,想当年,咱们冷血十三鹰叱咤一小,何等风光!”黄天昊边说边向旁边两人介绍,“嘿嘿,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这是我小学班长,我原来的大哥。”
“哦,这样啊。”旁边两人嘟囔着应答,显然他们无法把眼前文质彬彬的少年和曾经的大哥联想起来。
“班长,快去上课吧,等有时间咱们聚聚!”黄天昊边说边把两元钱悄悄塞回了孙怡德的手里,黑暗中孙怡德来不及多做寒暄,三人已然转身离去。这时,孙怡德惊异的发现黑暗中闪过两道红光,一道是自己胸前,一道是在渐远的三人中闪烁。
走在主街上,孙怡德从胸前掏出那个金丝血珀,想起当初爷爷告诉自己,这是当年在淮军中当管带的太爷爷,随大军征战苏南缴获的,如今这血珀闪烁着红光,是遇到危险时的报警?抑或是有什么预示?
孙怡德边走边思索,看着埋头清扫大街的环卫工和缩着脖子骑着自行车快速驶过的上早班工人,内心已没有被“勒索”的紧张、愤慨,反而泛起一丝多心猜度黄天昊的愧疚,思绪也跟着飘荡着回到了小学……
当年《冷血十三鹰》热播,无知顽劣的孩子们像模像样的组织起了十三鹰的小组织,个个兄弟相称,日日放学后聚齐打架,号称维护学校正义,专治各种淘气不服,自己当时学习好、是班长又讲义气,被玩伴们公推为大哥,而黄天昊虽然个子矮小,却力气奇大、爆发力强,而且抗打耐揍,是这小团体的第一号战鹰,转眼几年过去,如今物是人非,估计他也是辍学混迹街头。
孙怡德知道黄天昊在窄巷转身时的内心痛苦,想当年,这只小战鹰虽然顽劣,但学习成绩可也是中等偏上的,甚至常常还会一本正经的说,“大哥,你要小心啊,下个月考试兄弟可要超过你喽!”如今这“劫掠”为生的混混可有什么前途!黄天昊认出自己后转身的一瞬,可能有歉意,有遗憾,有回忆,但或许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前途,到底是什么!孙怡德问自己,难道像自己一样,一步步读到高中,然后考个好大学,学个好专业,找个稳定的国企事业单位的工作才是有前途吗?自己这“十年磨一剑”的努力,“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的内心砥砺就是为了高考吗?
孙怡德不知道也没法回答,自己对功名只是一种模糊而又简单的认知,当下只能高考,无须多想,闭上眼,咬紧牙,拼命向前冲!这或许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