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吉的房中燃着一颗如豆的灯火,把周遭的一切照成了暖洋洋的黄,檀木圆桌的一边放着一件全新的女儿衣装,叠的整整齐齐。牛吉走过去取了那淡黄女装,双手捧在身前道:
“灵儿,这是我在梁王城里买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收下吧。”
牛吉心中有些疑惑,不论自己有何种理由,终究是自己利用了她,她究竟会如何看我,如何对我呢?她一定会恨我的吧,但她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他一心想着聂灵儿怎么看他,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最大的疑惑,她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
聂灵儿并不清楚牛吉心中那么多的疑惑,伸手接了新装。道了一声谢,又开口道:
“你今日入了梁王城的昆仑庶务堂被我偶然撞见,想起你这月余的四处打听次州的事,我便猜到七八分。次州昆仑庶务堂灵材屡屡被劫的事,在梁王城附近早已是人尽皆知。而且,近一年来,二仙门的灵材、灵石收成日益艰难,弟子们的份例却并未减少,我心中早有猜疑,恐怕与孙卫脱不了干系。“
聂灵儿语罢看了一眼牛吉,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便转过身站着,似乎要走。
“你放心,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今日来是和你道个别。你,珍重吧。”
聂灵儿迈步出了厢房的门,她边走边看着手里的淡黄女装,那视线渐渐有些模糊。饶是她冰雪聪明,对这种事情也没奈何,女孩子家终究是开不了口的,她若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来道这个别呢。
聂灵儿慢慢的走向那扇来时的院门,她又竖起耳朵小心听着里间厢房里的动静,还是没有声响。这院子本来就是不大,即使走的再慢,她终于还是到了。聂灵儿伸手拉开院门,门外的墨蓝的夜顺着门缝,一丝丝的涌入她的视线。明日起,自己又要开始在这漆黑的夜里四处飘零了么。
聂灵儿正出神时,被小手稍稍拉开的门,陡然被一股急匆匆的力量一推,“嘭”的一声重新合上了。聂灵儿心中一动就想转身,就在那转身过来的一瞬间,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身子被死死地按在那院门上,动也不能动。手里的新衣服,掉在地上,她心中的冰块都被蒸发了一般,从双眼流了出来,她高兴坏了、幸福死了,又觉得自己的后背被门闩垫的生疼,心中升起一丝委屈,泪如泉涌,哭的更凶了。
“别走,好吗。”
当聂灵儿刚打算离开牛吉房间时,二仙山上,那一刻有一个人恨牛吉恨的是咬牙切齿。
二仙山正殿的后面有间两层小楼,这小楼正是二仙山掌门平日静修入定的地方。此时,二楼一间厢房里的孙卫,却因为听了对面一个黑衣人的几句话,气的三尸神暴跳。
“这小畜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去揭了他的皮!”语罢,孙卫手提一把黄橙橙青铜鞭,就往外走。
“孙掌门,我看你还是召集一下附近道友一同前去,以防被他走脱了。”
“不用,我要是连个筑基的黄口小娃娃都收拾不了,还做什么掌门!先生等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孙卫自楼上一跃,手执青铜鞭,凌空虚渡,怒气冲冲地直奔牛吉住处而来。二楼上的黑衣人,似乎也不担心,返身就进了二层小楼。黑衣人这番作为若是被二仙门的弟子瞧见,定然吃惊不小,这掌门的小楼里可是二仙门的全部家底所在,不说普通弟子,就是门内一众长老也从没踏入此地,此地只有掌门一人才能进入。如今,这黑衣人就这么轻易的走了进去,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且说聂灵儿从牛吉房里出来,开门要走,被牛吉死死抱住不放,开口挽留。这两人此刻已经站在院子里说话。经此一番,两人完全打开心结,正聊着日后如何打算,牛吉心头突然一惊,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顶,背后冷汗直流。他一心想着聂灵儿,房顶上何时来了个人,竟然毫无察觉。
“没想到我孙卫,这次做了个折本的买卖,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你们如此情投意合,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孤魂野鬼去吧!”
房顶上正是孙卫,怒气冲冲,眉眼狰狞。语罢,一手抛出个三尺青铜鞭,那铜鞭全身绽光,把手处雕成一颗龙头模样,栩栩如生,一节节铜鞭似是从龙嘴里吐出来一般。孙卫口念法决,那铜鞭外围陡然出现一个黄灿灿的巨大轮廓,携千钧之力,就要当头打下。鞭还未下,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就像这小院压来,聂灵儿一个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灵儿”牛吉唤了一声,自己来不及相扶,屏气凝神准备接下这招。
金丹修士全力一击果然是令人胆寒。之所以孙卫一上来就下死手,一是因为自己恼羞成怒,被一个黄口小儿耍的团团转,实在是气在心头。二是机会难得,这一击是冲着两个人去的,牛吉不得不硬接了这一鞭,他可以闪开,聂灵儿哪里能闪得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牛吉连忙念动法决,自他房中冲出两柄法剑,正是后土、菩提。这是牛吉第一次正面硬撼一位金丹修士。完全不敢大意,菩提倒插入身前石板上。双手只擒住那柄后土。
他眼见铜鞭幻影就要落下,双眉一蹙,那后土剑尖处蓦然长出一片红泥,也是眨眼之间,红泥就把两人包在里面,形成了一颗圆壳状的厚盾,这红泥随着牛吉不断灌注灵力,还在迅速往外生长,变厚变大。
那铜鞭幻影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说起来两人动作频频,但不过是电光火石、兔起鹘落之间。一声沉闷的巨响炸开之后,铜鞭幻影消失了,那红泥也四散了,满院子的尘土飞扬,残砖破瓦,整个院门附近的不管是长在上面,还是建在上面的东西,统统没有了。
那房顶上的孙卫,收回铜鞭后,也是一下子瘫倒在房顶,他能在这次州修真界活下了,靠得就是先下手为强这个真理,一旦下手不能给对方留一丝生机,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倘若这小子真跑了,那才是后患无穷。
孙卫眯着一双賊眼,在这满院烟尘中搜寻牛吉的尸体,无奈这烟尘里落叶纷纷,看不清下面什么情况。那声巨响,把整个二仙山惊动了,长老、弟子门又不敢上前,都纷纷站在远处议论起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院子里的尘土渐渐落下了,不知道哪里来漫天的树叶还在飘零,孙卫透过这落叶纷纷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原来的门前,猛然想起了什么。
“不好!”正要起身逃跑,已然是晚了。
远处二仙门的弟子,只听到院子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又见那院子里飞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似乎还抱着一人,都畏畏缩缩的往前去,想一看究竟。
半晌,二仙门里的有人惊呼:“啊~这是掌门!,掌门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