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梨了,又香又脆的梨啊!一文钱两个啦~!”
“大爷~,进来歇歇脚,饮两杯酒水再走嘛……姑娘们,接客啦!”
“有客到,快请上座,狗蛋儿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给几位客官倒茶!”
城外空无一人,城内倒是热闹非凡。
谢晓南一行四人随着人流慢慢的前行,寻找合适的客栈歇脚、洗洗旅途的风尘在上路,如今才八月初,离九九重阳节还有月余的时间,他们并不是太急着赶路。
此地是凤鸣会的总舵所在,但在城外时他们都未动手,四人自然不担心他们会在城内下手……亦或者是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惧那白袍老者和南宫凤凰。
“大师可是要打尖儿住店?快请上座!”四人正在街上徘徊时,一位拉客的客栈掌柜走上街上拦住他们,热情的接过破戒手中的缰绳道。
破戒看了一眼挂着‘来福客栈’牌匾的客栈,转头向着马车道:“就这家罢。”
步红英与剑奴无所谓的点点头,随后就有客栈的伙计出来牵马,三人没动,将目光投降马车内。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开车帘,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冷峻面孔。
谢晓南一手抓着熟铁重剑的走下马车,有客栈伙计见谢晓南身材单薄,脸色又似大病初愈,热心的上前接住熟铁重剑道:“客官,让小的帮您拿剑罢。”
客栈伙计的举动很突兀,破戒等人又都未提防,反应过来之时那伙计的手已经按在了熟铁重剑的剑身上,当即心中猛地一跳,暗道一声“糟了。”
自谢晓南第一次走火入魔之后,已生出微弱剑意的熟铁重剑便与之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联系,莫说是外人,便是前些日子,破戒保管熟铁重剑之时,都要时时以佛法镇压熟铁重剑的凶性!
如今谢晓南魔心已成,熟铁重剑却是除了谢晓南谁也碰不得,以破戒的佛法修为,都再也镇压不住熟铁重剑的凶性,不断遭到重剑反噬,碍于这柄剑对谢晓南他的意义,他又不能下重手打散重剑的灵性,无奈之下才将熟铁重剑还给谢晓南。
就在客栈伙计双手按在熟铁重剑上的那一刹那,熟铁重剑竟然宛如活物一般猛地一颤,明明没有开锋的钝剑却让他觉得双手好似放在了锋利的刀刃上。
就在一抹黑气从熟铁重剑剑身上溢出,笼罩向客栈伙计的时候,谢晓南握剑的手微微一紧,熟铁重剑随之恢复沉寂。
面无表情的谢晓南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生硬之极的笑容道:“多谢小二哥,剑我自己拿就行了。”
同样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刚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客栈伙计闻言连忙松手,伶俐的笑道:“却是小的多事了,客官快快里边请。”
谢晓南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客栈伙计手中道:“麻烦小二哥了。”声音虽冷,却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之意。
客栈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连连道:“客官太客气了,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谢晓南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客栈内走去。
一旁的步红英见状,愣愣的伸出葱白的食指捅了捅破戒道:“老二,你不是说南哥入魔后很可能变成杀人狂魔么?我怎么感觉南哥反而更有人味儿了?”
以原先谢晓南的孤僻、冷漠性子,若有人敢不经他的同意便碰熟铁重剑,他不将其打成重伤便已经很宽容了,更别提笑脸迎人,还给赏钱!
剑奴深有同感的点头。
破戒疑惑的摸了摸光头,回道:“我也不知。”
四人落座后,破戒照例在店小儿惊异的目光中要了七八个肉菜,待店小二走后,三人具将目光投在了谢晓南身上,不停的上下打量他,似是在观察他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谢晓南板着脸任他们打量,待店小二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肉菜都上齐之后才轻声道:“看够了么?看够了就吃菜。”
步红英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白面馒头放到谢晓南的碗里,小心翼翼的问道:“南哥,你觉得你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么?”这句话她在心里憋了很久了,破戒一直如临大敌的对她和剑奴讲述坠入魔道如何的灭绝人性、如何的恐怖,她却没觉得情郎有啥大的变化。
目光慢慢扫过三张写满关心的脸庞,谢晓南思忖了几息后很认真的轻声道:“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这个绝对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破戒、步红英、剑奴三人都愣了。
谢晓南也不未多说,伸手拿起一根筷子对破戒道:“折断。”
破戒莫名其妙的看了看筷子,又看了看谢晓南。
“咔嚓”不等破戒伸手,筷子便被谢晓南轻轻的折断,他将两截筷子扔在桌面上,慢慢的说道:“以前我想杀人,是因为他该死,现在我想要杀人,只因为我想他死。”
步红英和剑奴依旧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破戒倒是明白了几分,“不以因果、道德为羁绊,行事单凭一己好恶,直指本心。”
谢晓南微微点头,“是这个理儿。”
破戒接着却又摇了摇头道:“所谓魔道,便是心中的恶念被无限放大,大哥现在心中没有恶念,单凭一己好恶自然没有什么妨碍,一旦有了恶念,再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便很容易被恶念蒙蔽神智,做出追悔莫及之事……大哥还是要清心寡欲,克制心头杀念。”
“为兄省得。”谢晓南很清楚自己的状态。方才在城外,那白袍老者提及他的出身时,他心中就突然涌出一股不可抑止的杀戮欲望,若不是顾及没有自保之力的步红英,他已经挥剑杀上城楼!
有时候羁绊不一定是坏事。
破戒想了想继续问道:“大哥,你可悟出你的武道脊梁?”谢晓南入魔道已是无可逆转的事实,为今之计,只有以魔功铸正道脊梁,方有一线生机……若谢晓南当真陷入杀戮深渊不能自拔,成为杀人狂魔,破戒说不得只有助他解脱。
这既是他作为金刚亭弟子的义务,亦是他作为谢晓南义弟的责任!
谢晓南回道:“入魔道之前为兄尚有些许迷茫和顾及,如今入了魔道,许多东西反而看的更为清楚了……二弟,你说这贼老天可公平?”
破戒对着一桌子油腻的大鱼大肉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的说道:“吾佛门信奉因果,前世种什么因,今生受什么果,无所谓公平不公平。”
谢晓南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我谢家村族人与人为善,有猎虎博雄之力却从未欺凌乡里,却落了一个村毁人亡的下场,那元凶曹俊彦与张汉山反而富贵十一载;先师顾南出身剑道圣地藏剑山庄,行侠仗义大半生,藏剑山庄毁了,先师也落了一个顽疾缠身,死于人手的结局,而九宫山却成为了江湖四大豪门宗派之一……因在哪儿,果又在哪儿?
若这便是贼老天的公平,老天爷的因果,我便以我魔血染了这青天!”
破戒无言以对。
顿了顿,他抬起眼皮,深邃的星眸熠熠闪光,“吾愿以手中重剑,荡尽人间不平事!”这个被厄运折磨了十一年的少年,终于爆发了。
破戒呆了,步红英傻了,剑奴愣了!
第一个回过神的竟是剑奴,“卑下愿为主人手中之剑!”谢晓南的话他最为感同身受……厉氏三兄弟,少年时也是闻名乡里的侠义儿郎,若不是因为劣绅贪图他家中良田,逼死他们的老父,他们三兄弟又怎会落草为寇!
步红英体会不到谢晓南的感受,可这并不妨碍她对谢晓南的盲目崇拜,她此时望着谢晓南的眼神满是小星星,“南哥好了不起!”
破戒朝谢晓南弯腰行礼,心悦诚服的说道:“小弟不及兄长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