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长告诉钟亦成的是,要把他下放到五中当副校长,表面上看起来象是下派,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哪是下派,待遇和级别都降低了呀。五中光副校长就有三个,他是排在最后的,实际上只是一个摆设,没有实权。再说,外人看来会怎么想呢?堂堂红得发紫,被人认为年轻有为的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竟被下派到五中当末位副校长,多数人会想,定是这小子跟局里哪位领导闹僵了,或是得罪了市里某位实权人物,故意拆他的台,让他难堪。那些道听途说倒也不必在乎,关键是很多普通人这样想的时候,很多领导会认为这个人不好用,那样也就意味着他的政治前途完完了。钟亦成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现象。他早看多了这种现象,当官的都一个样,上得去下不来,进得退不得。一旦下了台,昔日看起来纯朴可爱的人们就会来看你的好戏,就好比一旦你阴沟里翻船,那就什么污水都会往你身上泼。钟亦成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钟亦成死活想不通,他到底得罪了谁?要这样整他,但又给他留了后退,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钟亦成越想越窝囊,蹩屈得很,几天来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想找个人诉诉苦,于是拾起电话就打。
电话是打给严市长的,严正在办公室里找一个谈话,听是他,就让他稍等会儿,再打给他。等待是漫长的,让人感到心焦,钟亦成有些耐不住性子,干脆跑到门口叫了辆车赶到市政府门口去等。
正凑钟亦成在市政府门口等严市长那会儿,王局长给严市长打了个电话,向他汇报了钟亦成的事,并说这是陶悦的意思。听了王的汇报,严对钟亦成急着找他的意图猜了个大概,就对王说:“这事随便你安排,也用不着芝麻绿豆大的事都来汇报,好了,就这事吧?你看着办好了”,王说:“嗳,就这事,那,严市长您自己多保重,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瞎忙,也没顾得上看您,心里真是愧疚,好在您宽宏大量,不记小人过”,王还欲说,严市长表现出不耐烦,说:“行了,行了,我要挂了”,王忙说“那严市长,我先挂了,啊”,不待他说完,严已啪一声挂了电话。
严市长看看时钟,钟亦成还没打电话来,猜八成是跑过来,在门口等了,觉得有些同情他,但仔细想想还是不见为好,得先摸清陶悦的心思,这人当初是她介绍,是她赖着要帮他的,今儿个怎么又想到把他下放到中学里去了,这女人的心思真搞不懂,这不是明摆着要折腾钟亦成吗,其实钟亦成平时在他的印象中还算不错,他正打算提拔他进班子呢,谁知陶悦亮了这一招。严不觉摇摇头,对陶悦他是越来越模糊了。严此时不见钟亦成其实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免得破坏了他留在钟亦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钟亦成对他是最尊重的,他在钟心目中差点被奉为神。想到这,他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钟亦成在门口一直等到下班时间,还不见严市长出来,就给严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见没人接,猜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只好折回身回家去,心情变得极度沮丧。他本想给陶悦打个电话,可一想到那天对他的那种态度,又只好止住。事隔没几天,想必陶悦的气也没消,此刻打去,定和上次一样,遭来冷言冷语。找陶情说去,想想也不行,她正哺乳期,情绪极不稳定,很需要别人的抚慰,他这时打去拆苦,无疑是破坏她的心情,这哪里使得。叶灵英虽善解人意,但官场上的这种你来我往,她却丝毫不懂,她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过那种波澜不惊平平稳稳的日子,要让她出谋划策,去理人际关系,就显得嫩了点,发挥不了作用。此时,对他寄之感情的三个女人都派不上用场,他黯自神伤。
陶悦得知钟亦成被下放到五中当末位副校长,心里喜忧掺半,喜的是她一句话,王局长就屁颠屁颠地把这事办了,让她尝到了权力的威力。但她并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对他同情的忧伤,显得非常平静。当王局长打来电话跟她说此事已办妥的时候,她只悠悠地对王局长说:“年青人吗,就应该到基层去锻炼锻炼,王局长,你说是不?啊”,王听着不知是什么味儿,猜不着她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只含糊地应了声,就挂了电话。陶悦刚关了手机,门铃响了起来,她起身一看是严市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