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妇人气绝,孟毅再不停留,向她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未待多时,已来到锦阳江旁。
这一路上,他又见到数道女子尸体,都身无寸缕,披头散发。
锦阳江边,涛声依旧,水流在月下湍急奔过,灿若碎金。
孟毅四处打量,均无人影,但依稀之间,又仿佛听见少女的呀呀哭声,只怪这涛声太大,无法自哭声中辨出方位。
“孽障,受死!”
一声厉喝,压过涛声,孟毅急忙转身,却见一道寒光划破夜色而来,正是沙门戒刀。
孟毅急忙后掠一步,避过戒刀,虽然略有惊慌,但仍鼓足了气,道:“是什么人?!”
那戒刀一闪,竟又飞回。
“咦?!竟是个孩子?”
对面一声惊咦,而后走出一僧一道,那僧人身材高大,浓眉圆面,那道人削瘦矮小,目射厉光。
戒刀正在僧人手上。
那僧人见孟毅是个少年,神色顿时缓和,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夜色正深,贫僧伏魔心切,方才见小施主一人在此,气息又有别于常人,还以为是那恶人的手下,这才莽撞出刀,险些误伤。贫僧鲁莽,多有得罪,望小施主见谅。”
那道人是个急性子,道:“小施主,你快快回家吧,这里危险!”
孟毅见这二人一身正气,想也不是坏人,于是道:“我是来这里救人的。”
“救人?”道人一愣,问道,“救什么人?”
孟毅道:“是一位姑娘,她被鬼刀王捉去了。”
道人僧人均是一惊,对视一眼,齐道:“那鬼刀王果真在此!”
孟毅听他言语,似也认识鬼刀王,于是问道:“你们也是要找鬼刀王吗?”
僧人道:“不错,那鬼刀王刀法精湛,却不用于正途,****好色,祸害众生,昔年更是因一己之怒,大杀成千人!我二人是游历四方的修士,听闻他来了锦阳县,正要会一会他。”
道人心急,道:“别废话了,快快去吧!”
孟毅救人心切,又憎恶鬼刀王的罪行,道:“我也去。”
那僧人正待劝阻,道人却笑道:“也好,小施主乃是修士,我等方才已瞧出来,鬼刀王厉害得很,多个人倒也多个帮手,只是此去生死不知,小施主怕不怕?”
孟毅想起那妇人临终前的拖嘱,又想起那鬼刀王极其厉害,自己一同去,总能帮到些,于是道:“怕,但还是要去的。”
道人笑道:“好一个少年!”当下扔一把刀给孟毅,僧人耳尖,听出少女哭声的方向,遂三人一起,向着那方向而去。
此时月华深藏,夜如浓墨,大地升起了淡淡雾岚,诡异迷离。
前方出现了一点灯火,浮在薄雾中,显得飘飘缈缈。
几人再上前,便见锦阳江旁,修着一座庵堂,庵内灯火通明,少女哭声正是自其中传来。
僧道二人对视一眼,又看看孟毅,道:“走!”
庵堂内酒味浓郁,锦绣铺地,几个美艳女子身着寸缕,春光若隐,艳歌艳舞,一众僧人立在旁边,看得目光痴呆,直流口水。
佛像被砸得稀烂,一个高大健壮人物坐在佛像位置上,魔鬼面具遮掩脸容,几如一尊魔神,眼里透出戾气、凶光、兴奋,闪烁不定。
僧人见着那庵堂和尚为色所迷,当即合十道:“罪过,罪过。”
孟毅看得吃惊,小脸涨红,只见那高大人物身前的供桌上,躺着一个少女,正是白天阻止孟毅杀林东侯的林雪。
此刻林雪衣不遮体,四肢摊开,被粗大的铁链紧紧缚住,哭声微弱。
高大人物笑声如雷,震耳欲聋,他手拿一只黄金大碗,自身旁酒桶舀起一碗流,倾倒在林雪身上,种种情景,香艳至极。
那道人长剑抽出,扬声道:“你就是鬼刀王吧?”
高大人物向他瞧来,目内凶光骇人之极,笑道:“你与那和尚,是来瞧我与这少女亲热的吗?哦,还带了一个小鬼,细皮嫩肉的,正好煮了来吃。”
孟毅闻言,小脸刷的苍白。他本想起自己成为修士,已有本领,胆子也大了不少,但此刻见着这鬼刀王,不知为何,直如见了魔鬼一般,心中颇觉紧张。
但想起那妇人临终所托,又瞧着桌上林雪的可怜,心头竟陡然一热,惧意顿消,横刀直立。
那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一身好本领,若行侠仗义,定可造福四方,即便投靠朝廷,亦能安身立命,荣华一世,何必四处造孽,沉沦罪海呢?”
鬼刀王哈哈大笑,声若洪涛,道:“哈哈,老子自由得很,想杀谁就杀谁,想要谁就要谁,天王老子也管不住,如此逍遥自在,及时行乐,岂不比那些大侠客、大将军要快乐得多?”
僧人道:“罪过,罪过,须知人这一生,种种诱惑,皆如梦幻泡影,越是沉沦,越有罪孽,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施主如此沉迷其中,距离报应来到之日,已然不远。”
鬼刀王轻蔑一笑,道:“休要装清高,你看这庵堂和尚,可就比你明白事理得多了,再说,老子天下无敌,有谁能给老子报应?是你?还是那牛鼻子道士?”
僧人道:“越是猖獗,越是宵小,施主作恶多端,能予你报应着,万物皆有可能,许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又或许会是贫僧,会是道长,或者是这位小施主。”
鬼刀王顺势,瞧了孟毅一眼,道:“我把他吃了,他还能有毒,把我给毒死了不成?”
孟毅紧握手中刀,小脸半红半白,不敢瞧那些艳舞女子,一双眼睛,只盯着鬼刀王。
道人长剑破空,一斩而去,喝道:“狂徒,吃我一剑!”
“不知好歹!”
鬼刀王说着,一把自地上抽刀,那刀长七尺,足足有鬼刀王身子的一半大小,巨若银河半展。
刷!
鬼刀一动,寒光一闪,道人停在供桌前,随后夸嗒一声,身子竟一分为二。
鬼刀王哈哈大笑,僧人未及出手,便见寒光一动,被斩断了双腿,鲜血直流,轰然倒地。
“大师!”
孟毅委实吃惊不小,万想不到,这鬼刀王竟如此厉害,当下急忙去扶那僧人坐起。
一僧一道,一伤一死。
毁灭性的压迫感,似万钧巨石,压住庵堂,更重重的压在孟毅心中,令他喘不过气。
鬼刀王放下巨刀,瞧着孟毅,又瞧了瞧林雪,道:“童男童女,甚好!甚好!童女用来泄火,童男用来煮食,哈哈。”
孟毅见他放下了巨刀,当即跃起,用那僧人赐他的刀一刀杀向鬼刀王。鬼刀王见他不过一个少年,加上先前喝了不少酒,微觉熏醉,便浑不在意,凝气于掌,想凭掌挡下此剑。
他见孟毅年少,哪里知道,孟毅竟是个修士。
有道是无备无防,应敌必伤,孟毅这一刀化用内劲,威力不小,寒光一透,竟穿过了鬼刀王手心。
鬼刀王也不吃痛,微微一惊,讶道:“竟然是个修士?”
其实以他修为,本该一眼就能瞧出孟毅气息不同于常人,只因太过猖狂,懒得去瞧人气息,待孟毅掠起时,又只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随意阻挡,才至此刻受伤。
孟毅刀锋一转,正欲再砍一刀,谁知鬼刀王竟一手将他提起,喝道:“缚住他!”
四下里当即走出数名习武高手,各持铁链,向前一扔,那铁链似有灵识一般,哗哗几声,便将孟毅紧紧缚住,孟毅手一松,刀落在林雪颈旁,插入桌面。
鬼刀王道:“下油锅,炸了吃!”
当下,那几人竟真的扛起孟毅,往一口油锅走去,孟毅苦苦挣扎,全然无果。
这时,林雪不堪被鬼刀王侮辱,见利刃插在颈边,脖子一动,划过刃口,竟自杀了。
鬼刀王见她自杀,顿时一惊,大声痛叫。
他奢靡好色,又极喜处子和大家闺秀,偏偏林雪两者皆占,是故那天夜晚,鬼刀王屠去整个林府,只为玩玩林雪一人。至于林家的其他美人,则是被他手下掳去,各行其道。
而他又极爱奢华,玩弄美人,必要艳姬作舞,美酒为辅,为准备这些东西,而耽搁了一天。
谁知今夜美酒艳姬一切就绪,林雪却自杀了。
僧人趁此时机,戒刀一射,竟划开铁链,孟毅陡然坠地,僧人刀后连着铁索,挥了几挥,鬼刀王一众手下,尽数倒地。
鬼刀王大怒,道:“都怪你们!老子今天要将你二人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僧人见鬼刀王怒意已极,猛然收回戒刀,手握刀身,用刀柄与刀身之间的铁索缠住孟毅,向后一甩,自言道:“小施主,快快离开,你心思善良,又年少有为,依贫僧看,若无意外,不过一两年,你必能除掉鬼刀王。”
铁索势头极大,孟毅被甩得倒飞出去,同时,他见到鬼刀王将那僧人生生撕开了。
孟毅又惧又怒,成为修士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身之弱小。
他暗暗发誓,定要努力修炼,在不久之后,除掉鬼刀王这再世人魔!
之后,孟毅坠入锦阳江中,他不识水性,虽是修士,能够久久憋气,但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先前对付鬼刀王,又差点下油锅,已骇得四肢无力,惊慌不已,哪里还来得及憋气?
猛灌几口江水,孟毅胡抓乱扯,终抓不住任何物件,昏迷在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