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麻子坐在马路牙子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
原来,自从几年前我离开CD没多久,麻子他爹就死了,留下他一个人混迹CD街头。平时就靠蹬个破三轮收些破烂为生。
麻子的生活也是紧紧巴巴,这年头百废待兴,废品又能卖几个钱。弄不好,麻子连一天的伙食费都赚不到。
今天麻子一打早起床在小官庙转悠,看能不有收些别人剥坏了的羊皮。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在羊肉馆门前徘徊不前的我。
本来他身上也没几个钱,都是准备拿来收羊皮的,还愣是给掏了一块钱买了四个锅盔。
末了,他又问起我这几年的经历,我苦笑着,将这几年的情形大致的跟他说了一遍,没想到被这小子嘲笑的不轻。
说完这些,我突然想起我二叔来,兴许跟麻子能打探到点消息,于是就开口问他,“麻子,你知道我二叔去哪了吗?”
“不晓的,半年前我还见过他在小官庙混鬼市,后来就没见过了。”
我一听,也只能罢了再寻找二叔的念想,心中思索今后的打算。现在无依无靠,又没有什么手艺,一时间到是为难起来。
麻子看我愁眉不展的模样,许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开口说道:“你小子就莫胡思乱想了,今后跟着麻爷我收破烂,好歹还能混个饱饭吃。”
“你也就这点出息。”
话虽如此,可眼下我又能怎样,沉默良久,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现在咱们邓大爷不是在搞改革开放嘛,不如去南方沿海城市去闯荡。想到这里,我把自己的想法和麻子说了。
麻子一听,满脸不屑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打死也不想离开这千古蓉城,还说什么舍不得这里的锅盔。
我撇撇嘴,麻子的祖籍是山西,只不过后来跟着他老爹来CD工作而已。我就说他早离了自己的狗窝,如今是舍了锅盔好,还是去挣大钱的好。
麻子听得直咧嘴,冲我挥了挥拳头,说:“别扯那些没用的,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俩一没本事,二没技术的,跑南方去干嘛,要没钱了你喝海水去啊。”
“可是,人哪能被尿憋死,你看咱们现在,混得连底裤都快没的穿了。趁着现在年轻,出去打拼一番,兴许还能挣点钱娶个老婆。”
麻子一听,连连摇头,说:“别别别,麻爷我散慢惯了,没钱没本事,哪能去祸害人家姑娘。”
我一听,不由的大笑起来,直说麻子还有点自知之明。念及此处,也只能暂时罢了这个念头。只说今后我没地儿去,就只有和麻子一起收破烂了。
麻子听我一说,一张麻脸顿时笑开了花,只说他孤苦伶仃了这么久,终于有个难兄难弟陪着摆龙门阵了。
我抬头看了看渐高的日头,说:“走吧,老守在这锅盔店外,我肚子又得唱反调了。”
麻子念我刚到CD,今天他也不干活了,走回到小官庙骑了破三轮,拉着我就回了家。此时的CD也渐渐恢复了些生机,以往的破败少了许多,许多老房子,旧巷子也都拆了盖起新楼。
麻子老爹一死,机关大院也就住不成了。于是他就搬了出来,住到了离小官庙街不远的一个小胡同里。
这里残破阴暗,住户们洗衣做饭的水就倒在屋檐下的水沟里,久而久之,四害也就跟着住了进来。还好现在是冬天,没有苍蝇,蚊子。
进到胡同口,麻子就只能下来推着三轮走了,我也跳下车斗,和麻子并排走着。麻子告诉我别走太边,我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被一老太太一盆淘米水泼到脚上这才明白过来。
一路进去,到有不少大爷大妈和麻子打招呼,问他今天怎么才出去就又回来了。麻子就把我拉到身前,把我介绍给他们。
那些大爷大妈看我一副落魄的样子,到没表现出嫌弃的意思,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甚至还有要拉我去家里吃饭的,最后愣是给麻子拦了下来,说我是他兄弟,这饭当然得在他家里吃。
其实我心里明白,如今这个年代,虽然比起三年饥荒时好了不少,但家家户户也没多少余粮。你吃别人一顿,说不得别人就得喝一天的稀粥。
巷子不深,和大爷大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到麻子住的破砖房前。这间屋子是麻子租住的,两层砖木结构,他租了下面一层,楼上是房东堆的杂物,平时就让麻子帮他照看。
麻子把三轮车往墙根一推,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挂在门上的永固牌挂锁,推开嘎嘎乱响的木门,带着我走了进去。
屋子是单进格局,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没有厕所。我四下打量,客厅的一角堆了不少麻子收来的垃圾,墙上还挂了几张用木棍撐开的羊皮。
靠卧室一边的墙边,一张有些发黑的饭桌上,还摆了一台黑白电视机。麻子告诉我,那电视机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自己给鼓捣好了,能收到三四个台。要遇上下雨或者不想出门时,就打开看看。
最后麻子拉着我去看他的卧室,这一进去,就看到贴了满墙的明星海报,不过都是一个人的,那就是洪金宝。
麻子告诉我,洪金宝是他最崇拜的偶像,不为其它,就因为洪金宝是最灵活的胖子。
不过,当我看到麻子的床时,顿时就摇头了,那完全就是一狗窝嘛。早上的时候,麻子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现在看来,这里到真是他的狗窝。
麻子抓着头皮,一阵嘿嘿笑着说自己一大老爷门,乱就乱点,没什么大不了。末了又肯定的说我也差不了多少。
和麻子东拉西扯,眼看日已近午,麻子开了电视机让我看电视,自己去忙着张罗午饭了。很快,一碟锅巴蛋,一碗腊肉炒蒜苗端了上来,香味扑鼻。
我看得食指大动,拿了筷子就要开动,没成想麻子一伸手拦了下来。
“哎哎哎,别急啊。有菜无酒,岂不扫兴。”
随即,麻子拿出一瓶白酒放到桌子上,我一看是尖庄,笑着说虽然不是五粮液,却也是五粮液酒厂出来的不是,正好正好。
麻子没有酒杯,我们两人就拿了饭碗,一人倒上小半碗,同时端起来轻轻的碰了一下碗边。
“来来来,咱们两兄弟这么多年没见,走一个先。”
‘嗞’,麻子喝下一大口,连连咂嘴。我见状,也不能含糊了,照样喝了一大口,顿时辛辣之气直冲口鼻。
随后麻子才拿起筷子,连声叫我开动。锅巴蛋一人一个,两人一手一根筷子,将其分作了小块,这才吃一块鸡蛋,喝一口酒。
直到反鸡蛋吃完,这才开始朝肉碗伸筷子,同样一块肉一口酒。吃喝到最后,酒瓶见底,菜也没了,可这饭还没吃呢。
麻子见状,干笑几声走进厨房,端了一盆米汤出来,说:“兄弟,麻哥今天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都拿出来招待你了,现在只能吃米汤泡饭。”
我酒意上头,拿了筷子敲着桌子说:“没事,兄弟仗义,不就是米汤泡饭嘛,香。”
麻子哈哈大笑,说:“就是,早些年没吃的,好多生了奶娃娃,不都用米汤养活的嘛。”
说着话,我们两人又一人吃了两碗米汤泡饭,直把锅底都刮了个干净。我放下碗,摸着终于鼓胀起来的肚子,想着这也许就是麻子存了好久的粮食,一时间,心中感慨不已。
现在,我们两人都是没爹没娘,无依无靠,吃饭也没个着落。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而我自然也不能白吃白喝。
想了半晌,我伸手掏出了从通天浮屠里带出来的金印,轻轻的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