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已来到二楼,我数了数,靠近窗户那里唯一坐着一个男人的座号便是七号座了。
只见他斜对着我,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仔细端详着,好像并不在意现在已经是九点四十了,也不在意我是否迟到。
我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一米左右咳了两声。
第一声好像他没听见,于是我又用力咳了一声,这导致假咳嗽变成了真的咳嗽——我被口水呛到了……
“来了啊?坐吧!”
酒友头也不抬的对我说道。
我又咳了一声,这才安稳坐下。
“怎么?感冒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不是,是出门前被鞋油味呛的,刚进这家店又被猫屎味呛到了……”
“鞋油?怎么,你的房间被一个穿着皮鞋的小偷光顾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的盯着他。
“因为你不用鞋油,所以我就知道了。”
“这什么逻辑?什么跟什么啊?”
“这么强的逻辑还用我解释?好吧,言归正传,那个背着包穿着亮锃锃的皮鞋的男人要搬走了吗?”
“嗯,我刚下来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背着一个大包,我出店的时候瞄了一眼,好像是在退房吧。”
“所以,”酒友指了指窗外街道对面的客栈,继续说“我们现在能看到他这是刚退完房,出店了,喏,朝西边去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男子背着之前的那个背包,朝古亭山的西面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退个房要这么久?”我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他发现你出来后并没有回去,所以又去了一趟你的房间。”
“是吗?”我好像想着什么,眼神有些迷离。
“是的。”
“我好像见过他。”我说道。
“确定吗?”
“不太确定,但是很眼熟,好像见过几次面了。”
“第一次是在那天晚上我们看完小屋里的秘密,你一个人返回出租屋时,乘坐了他的车对吧?第二次是几天以前的一个弯道上,你看见了一辆车的后座上也有他的影子对吧?”
“你怎么知道弯道上的事?”我诧异的看着他。
“这不足为奇,总而言之我就是知道而已,但有一点我需要问问,你确定弯道上那辆车的后座上是他?”
“不太确定,我不记得了。”
“好吧……”
良久,他又问:“你笑什么?”
我这才发现我在傻笑,其实也并非傻笑,而是突然想到一会将有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会被侍者递到他的面前,我在幻想他喝第一口时流露出的表情,于是我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也向两边裂开。
“你笑什么?”他再次问道。
“额……那什么,我没笑啊。”
话音刚落,一个侍者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端上来了两杯清咖啡,不过此时我并不知道哪一杯加了糖……
让我奇怪的是,侍者居然是之前接待我的那个女子,只见此时的她面露微笑,一扫之前的不悦,主动端了一杯递给我,对我挤了挤眼睛。
果然啊,顾客就是上帝啊!
这挤眉弄眼的让我看得心里面痒痒的!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咖啡,看着侍者慢慢朝楼下走去……
此时的我将杯子靠近嘴边,呷了一口。
妈呀!什么鬼!这么苦!
“怎么了?”
酒友看了我扭曲的五官,关心的问道。
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这不加糖的清咖啡,果然就是好喝!”
说完我鼓起勇气又呷了一口。这苦味都快赶上中华几千年前的中草药了!都不知当年李时珍李老先生尝中药是否加糖了……
想到这我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女侍者为了报复我特意将什么都没加的那一杯递给我的,还对我挤眉弄眼?
不行!必须向有关部门举报……
这时酒友端起了他的那一杯,呷了一口。
顿时,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表情僵住了,那五官比我之前表现出来的还要扭曲。
“怎么了?”我一脸精彩的问道。
“没……没怎么,这咖啡怎么不甜不苦的……”半天他才说出这句话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心想,只加糖的清咖啡除了我能喝还有谁能喝得下?
“言归正传,今天你找我什么事啊?”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不过我觉得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他一脸严肃道
“什么话题呢?”
“这个……”
突然他顿住了,其实并不是他突然顿住,而是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里——此时的古亭山再次飘来了广陵散的旋律,琴声是如此的让人沉醉,以致于我整个人都听得出了神,所以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
“嗯,差不多吧。”
“你好像从来不听古琴的。”
“瞎说,小时候我们那里有个卖艺的老人,每年冬天都会在街头弹琴,我记得他会烧一堆火,这样围观的人就不那么冷了。他只弹两首,一首是《梅花三弄》,另一首便是《广陵散》了。”
说完这话,我又喝了一口咖啡,然而此时的咖啡竟然不那么苦了,甚至还有点好喝。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老人家是否还健在,我记得自我念书那会起,每年冬天就再也没碰见他了。”
“嗯,不错,挺伤感,这也算是为接下来的话打了一针定心剂吧。”
“接下来?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突然来了精神。
“这么跟你说吧,”他喝了一口咖啡“藏头尸的这个案件,实际上你在念初中那会就已经或多或少的接触了一点了,也可以说你实际上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是你忘了而已。”
“这……怎么……可能!?”我此时的眼睛瞪得很大。
这也太能扯了吧?果真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或者说,我怎么不记得?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还真没骗你,不过至于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的确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你忘记了而已,你脑子里的那什么什么瘤,便是原因之一。”他一脸认真的说着,神情极为严肃,看上去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敢肯定,你被洗脑了,彻彻底底洗脑,有人把你那段记忆抹掉了。”
“然后呢?”
“你还在困惑现在为什么那么多人盯着你吧,那是因为有人再找某种很珍贵的东西,而只有你知道这样东西的下落,所以你成万人迷了……”
“不会吧!”我一脸不可思议的叫嚷着。
“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的,你不接受也要接受。我再说详细一点,你所知道的某种珍贵的东西,我们具体也不知道,我所能了解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得看你的意思了。”
“什么意思?”
“知道那个背着包的男人为何会一路跟踪你到达这里吗?”
“因为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你所说的某种珍贵的东西?”
“聪明!”
“然后呢?”我问。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用极端的手段直接逼问你吗?”
“为什么?”
“因为盯着你的人不止他一个,一旦他逼问你,不管结果怎么样,其他人就会以为他已经知道了那样东西的下落,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懂了,”我满意的点点头“这么说我目前是安全的了?”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有一点我还没分析出来,既然他都没能从你这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他为何提前搬走了?”
“我哪知道?”
“这个你可以知道,也只有你能够知道了。”
“什么意思?”我疑惑的看着他。
“这得看你怎么决定了,我有个计划不妨告诉你吧,他既然搬走了,说明了两个原因,第一,很有可能是他受到了势力更加强大的人的威胁,主动远离你;第二个原因则有可能是他已经不需要在你这打探消息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了新的突破口。不过从最近他的举止来看,我更偏向于前者。”
他说这话时尽量放慢了语速,好像是只想说一遍就让我全部理解透一样,事实上我也能理解完。
“所以呢?我该怎么做?”我问。
他呷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的继续说:“这正是接下来我想说的话,至于该怎么做,那还得看你的意思了。”
“说吧,我听着呢。”我一边欣赏着从山顶飘来的广陵止息,一边喝着最后一口苦咖啡。
“既然有第一种可能性的存在,那我们就需要打一个赌,赌注就是你先死呢还是他先死。赌局很简单,既然他设法远离你,那你就设法接近他,到最后,他会被某个更强大的势力逼迫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自杀,要么被这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势力给铲除。”
“所以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他会向我吐露一些重要的消息?”
“正是如此。”
“可能吗?”
“当然可能了,”见我一脸狐疑的样子,他继续答道“我记得孙韩英死之前,这不也是向你吐露了一些实情吗?”
“有道理,那我想知道,这个赌局怎么开始?”
他将杯子放下,神情严肃,望了望窗外,继续道:“你也看见了,他刚搬走,要追上并不太难,你只需要跟上去,必须要让他发现,然后你又要表现出不想让他发现的样子,懂吗?这样一来他的内心压力会更大,效果更好。”
“问题是,我不知道我的状态是否能跟上体力消耗……”
我这句话倒是把他说住了,良久,他这才开口:“这点之前我也想到过,我有一个计划,就是会在暗中派人跟随你,一旦你出现什么异常便会立即终止整个计划并把你安排在最近的医院。但我告诉了你这个,又害怕你依赖性太强,这样的话心理暗示就会更强,继而会不该出现的病症会不稳定的表现出来。你懂我的意思?”
“关于这一点……就不要担心了吧,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内幕,所以我肯定会坚持下去的!”我表现前所未有的决心。
“这样就更好了!”
此时,广陵止息的最后一个部分已弹奏完毕。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开口,我定会满足!”他打量了一番我的这身行头说道。
“我,”我顿了顿“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田一一的事情,不介意吧?”
“不介意,问吧!”
“我想当面问她,这个你也不介意吧?”
“这……额,不介意,当然首先你要知道她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我起身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古亭山“我先上去一趟,我会尽快解决完我的疑惑,到时候给你发信息,听你安排吧。”
“嗯……”他咯了一声,将杯子扬起,将咖啡一饮而尽。
我起身朝楼下大步走去,斜视了之前的那个侍者后,便快速的走出了这家猫屎咖啡厅,径直朝古亭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