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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满地枫红秋欲浓

翎君一心想要查出潜在翎国的内贼,原想着内贼会随自己赴祁,可是在祁国发生的一行事情后,却使得翎君更加确信内贼还处在翎国深处。

翎君们回到翎国的那晚,下了一夜的雨。回宫的第二日翎君就急急召见了允逸商讨,在翎君离开的半月时间里,翎国的朝政如往常一样,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但内贼之事一直纠结在翎君心底,翎国的大臣数百位,倘若只算权力稍大的臣子也有数十多。若是要明面上彻查,虽会减少些工作上的曲折,但也难免会打草惊蛇,只怕是到时倒起了反作用,思前想后,翎君最后还是决定暗自私查此事,并将重任咐于允逸,让允之允淡两人辅佐。

一些分派的朝臣们乘此机会相互散谣告密,那几月,政局上虽表面上平静无澜,但实则些许大臣都人人自危。翎君心里也很清楚散布的谣言会误导侦查内贼一事,加之,此事已影响到翎国的朝局。

于此,翎君决定将此事放慢进程。

一转眼,已是第六年,慕槿也已到了及笄之年,按照翎国的习俗,公主在满及笄之岁时必须行成人礼。公主不同于寻常家女子,加上翎君又十分疼爱慕槿,遂将笄礼场所选在宫内的礼乐殿,显示气氛的庄重严肃。

行笄礼那日,慕槿早早起床梳洗,身着淡绿色采衣静然坐在镜前,那年初春,草色酌清、百鸟相鸣。

正堂中,大殿的两边摆放着编钟,编钟的两侧又跪坐着奏乐者,大殿西边整齐摆放着三片席子,第一面席子上放着三套服饰,分别是襦裙、曲剧深衣、大袖上衣下裳,两盏熏香放于平台的前端。

正堂外,各个贵族女性都盛衣着装,整齐排列,允淡、允之、允逸、云梦、允狐五人站于第一排。随着侍人高喊“笄礼开始”,大门边的两位侍人将大门慢慢推开,众人纷纷恭恭敬敬的俯身进入大殿之内,此时,翎君偕同王后也缓缓踏上平台,翎君坐于龙垫上,王后则落座于龙垫一旁的凤垫上。平台下众人见翎君王后落座后,纷纷跪拜稽首行礼,礼后,众人按次序站列好。

编钟响起一声,慕槿一袭淡绿色采衣缓缓从东房处走出,脚步轻盈,身后紧随着两个侍女。平台下的允淡微微抬了抬头看向慕槿,慕槿也会意的笑了笑。慕槿缓缓走到大殿中央,行了行礼后,便走向西侧跪坐于席子上,一旁的碧莞洗了洗手后便为慕槿挽起头发插上笄,挽好头发后碧莞将梳子放于向南方,慕槿起身再次行了行礼,随后,慕槿转身回到东房处,身后的侍女拿起放于凉席上的襦裙,紧随其后。

过了些许,编钟响起两声,慕槿从东房处走出,这次身着淡绿色映满梨花的齐胸襦裙,慕槿走到大殿中央,稽首礼拜翎君和王后,随后被侍女搀扶着再次走向西侧跪坐下,一旁的碧莞再次洗了洗手后将慕槿的笄拆下,重新盘起慕槿的长发为她插上发钗,慕槿起身面向众长辈行了行后,身后的侍女缓步拿起放于席上的曲剧深衣,随慕槿又回到东房处。

第二盏香烛灭了后,编钟响起三声,慕槿着黄边绿色荷花映的曲剧深衣,走到大殿中央,拜了拜宫廷女师长慕容漪,再次走向西侧跪坐于凉席上,碧莞为慕槿梳好发髻后带上发冠,侍女此时又拿起席上的大袖上衣下裳,随慕槿再次回到东侧。

第三盏香烛灭后,编钟响起四声,慕槿身着红色上衣黑色下裳从东房走出。慕槿走到大殿中央向平台下的观礼者作揖,台下的观礼者也屈身作揖。站在西侧的碧莞高喊“笄礼毕”,随后,翎君和王后依次起身离去,观礼者也纷纷退散,殿内,只剩下三俩个侍女清扫。

半月后,又逢梨花开放的季节,翎宫里也就凝裳阁处的梨花开的较为盛美,慕槿如往常一样一人去到凝裳阁赏花,十几株梨花开的也算是盛美,慕槿缓缓走到梨树下,抬头看了看梨花,不经间出了神……

“阿槿,又来赏花?”允淡路过凝裳阁时往内望了望,看见慕槿一人呆呆站在梨树下便上前。

“五王兄,你怎么来啦?”慕槿回过神,转身看着允淡。

“我路过这里,见你又是一人在这里就进来看看。”允淡看着慕槿笑了笑。慕槿微微笑了笑低着头不语。

“翎宫里也就这凝裳阁的梨花比较入眼了。”允淡抬头望了望梨花。允淡顿了顿,随后又道:“不过比起卞阳城的梨花,还差许多。”允淡说完,看向慕槿笑了笑。

“是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卞阳城里的梨花。”慕槿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了看地上残落的梨花,过了些许,慕槿轻声呢喃了一句:“真的好想再看一次卞阳的梨花……”

允淡站在慕槿身侧,看着慕槿不语,随后静静的看着树上锦簇的梨花……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侍人小跑到允淡面前弯身作揖道:“五王子,陛下在靑余殿召见,”侍人说完,允淡挥了挥手,侍人便退了下去,允淡转而看向慕槿道:“我先去趟父王那儿,你赏完花后早点回宫。”

“阿槿知道,五王兄快去吧。”慕槿看着允淡。说完,允淡便转身离去。

青余殿的侍人通报完后,允淡快步进入大殿。

允逸、允之两人都已在殿内,允淡来到翎君面前,作揖礼毕后,便和允之站在一旁。此时,允逸看了看翎君开口道:“父王召集我们是否是为新任祁王之事?”

“这一转眼就是六年,祁宇文这只老狐狸终还是先走。”翎君坐在龙垫上,缓缓闭眼,蔑视的笑了笑。

“祁王,他?”允淡看向允逸。允逸点了点头后道:“前日祁宇文突发疾病薨了,祁王三皇子祁华登基。”说到此处允逸似苦笑般,随后又道:“这死讯恐怕也是隐藏了些时日吧。”

“祁华?他继位?”允淡皱了皱眉又道:“这祁王不是最不喜欢祁华了吗?为何让他继位?”

“这祁王的几个皇子大部分被诛杀了,其余的几个皇子都是些草包,不立他难道还立外人吗?”允之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允之。

“这?这?父王?”允淡对允逸允之两人的说法还是有些质疑,便看向翎君。翎君深思了几许后便缓缓开口回答道:“今日下朝后祁国使者消息传来,祁王祁宇文在前日因病暴毙,由三子祁华继承王位。”

“这个祁华倒还是有些手段啊,传言说他起誓不理朝政,结果还不是为了权力……”允之撇了撇嘴,语气稍带些嘲讽。

“这祁华今年应是二十有二,若不是他自幼为他母妃守墓,按照他的身份早也应该娶妻。如今他继承王位,相信祁国的那些臣子也会催促起他的婚事。”翎君看了看允逸允之允淡三人。

“父王的意思是……”允逸顿了顿又继续道:“让阿槿去和亲?”

翎君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踱着步伐:“没错,这祁华还未娶妻,阿槿又是翎国的公主,碍于这层关系,阿槿必定是正妃之位,这很有利于我们翎国。”

“可是若是我们主动提和亲,只怕是祁华定会有所警戒。”允之转身看着翎君。

“这个不成多大问题,祁华的祖母是孤王的姐姐,而今已是祁国的茗太后,让茗太后催促祁华的婚事,倒也是合情合理。”翎君看了看允之。

“允淡,和亲之事就由你去告诉阿槿吧。”翎君转眼看向允淡。

允淡没有多说,只是作揖道:“儿臣遵旨。”

允淡心知慕槿一直向往卞阳的梨花,此次和亲倒也算是实现了她的愿望。一旁的允之看了看允淡,稍稍偏偏头浅笑了一声。

过了些许,翎君遣散了允逸三人。允之允淡两人一同随行,走到一处花园处,允之看着允淡笑了笑道:“今日倒也奇特,居然不见你反驳父王。”

“反驳有何用,父王决定的事情我还能做什么?那年紫竹山林的事情,不一样没用吗?”允淡斜眼看了看允之。

“说起紫竹山林,阿槿倒也是和那个祁华见过一面吧”说完,允之笑着离去,允淡一人看着允之离去的背影。

允淡来到慕槿的宫殿,慕槿正在后庭的花园中小憩,允淡缓缓踱步走近,看着熟睡的慕槿不忍打扰,便转身坐到石凳上,看了看石桌上的《花册》。

过了许久,慕槿睁开眼,用手揉了揉双眸,看向石凳处的允淡,便急急起身开口道:“五王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一定等了好久吧?”

“五王兄也才刚到。”允淡放下《花册》转身看着慕槿笑道。

“五王兄找阿槿是有什么事吗?”慕槿起过身坐到石凳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允淡看着慕槿顿了顿,便没在开口。

“就是什么?”慕槿问道。

“就是……”允淡停顿了几秒便又开口道:“就是,阿槿你喜欢卞阳吗?”允淡没提和亲之事,他不忍心亲口告诉慕槿,她的命运从来都是以翎国的利益为先的。

“嗯嗯,喜欢卞阳的梨花。”双手托起下巴,抿嘴看着允淡笑笑,眼神无比纯澈明亮。

“好啦好啦,没事,我想起来还要去尚军房看看,先走了。”允淡起身看着慕槿。

慕槿对允淡的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允淡想说的并非此事,但看着允淡急促焦虑的神情,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道:“五王兄慢走。”允淡微微点点头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慕槿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庭院,碧莞轻步走到慕槿身旁道:“公主,陛下已下旨,要将你嫁给新任祁王祁华。”碧莞说完后,慕槿心生一紧。

“祁华?”慕槿再次探问道。

“嗯嗯,五王子刚才离开时要我嘱托公主的。”碧莞弯身毕敬说道。

“五王兄他……”慕槿恍然才晓允淡下午要于她说的事情是这个,慕槿知道自己是翎国的公主,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去做,也知道,最疼他的五王兄不忍将这个事情亲口告诉她。

看着呆呆的慕槿,碧莞又开口道:“公主,你要是不想和亲你就和陛下求求情,陛下那么疼你,一定也不让忍心把你嫁给那个暴君的。”

“暴君?”慕槿被碧莞的这个词所震惊,本以为碧莞是用错了词,在慕槿心中,祁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染俗世。

碧莞看到慕槿一脸茫然便急急解释道:“是啊,公主您还不知道吧。这个祁华原是祁王的第三个儿子,坊间传言他自小在紫竹山林为他母亲守墓,并起誓不理朝政的,可是后来他为了王位杀掉了自己的父亲,还对自己的兄弟大开杀戒,据说祁王宫里祁王的几个儿子就只剩下两位了。公主您说,他还不是暴君吗?真为祁国的百姓有这样一位君王感到可怜。”说完,碧莞嘟着嘴翻了翻眼。

“碧莞,你大胆。”慕槿听到此处,稍带点怒气,这种说法和她所见的祁华完全不是一个人。看到碧莞匆匆跪了下来,慕槿心又软了下来,上前扶起碧莞:“我是不相信这种传闻的。”慕槿看着碧莞顿了顿又言:“即便是如坊间传言所说,我也相信,一定是有什么缘由不被人所知的。”

秋风飒飒,送去了夏季的炎热,刚入秋的气候顿时清凉几许,那日,慕槿身披红衣,绾着飞天发髻。

宫门前,翎君和王后站在平台中央,两边则是各个大臣,慕槿红衣大袖向翎君走近,在路过允淡身旁时,慕槿微微倾目笑了笑。慕槿向翎君和王后稽首拜了拜,便起身走到马车前,允淡再次看了看慕槿的背影,眼角有些许泪。

“五王兄,下次记得给阿槿带翎国的糖葫芦哦。”慕槿转身看向允淡抿嘴笑了笑。

随后,允淡上前来到慕槿面前:“好。”允淡一时间想要说很多可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字,声音带有些沙哑。

“从小到大,五王兄就最疼阿槿,阿槿这一去,不知道要何时才可以和五王兄再见。”说着慕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允淡,允淡双手接过信笺,眼角有浅浅的泪痕,允淡哽咽道:“傻丫头,你要想见五王兄就托人稍信过来,五王兄立马去看阿槿。”

慕槿笑了笑道:“嗯嗯。”说完,翎君、王后和允之几位皇子也走到慕槿面前。

“阿槿,到了祁国,万事要小心,切记不可向在翎宫里这般任性。”翎君严肃的看着慕槿。

“嗯嗯,阿槿知道了。”慕槿转眼看向翎君的眼睛,隐隐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让阿槿快些启辰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王后看向翎君,声音温柔的看向慕槿。慕槿再次作揖,便在碧莞和另一位侍女碧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登马车的瞬间,慕槿回头望了望父兄们和这个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皇宫。

夜色静好,蝉鸣声清晰可闻,允淡打开慕槿递给他的信笺,上面竖直写着几行字:阿槿知道五王兄担心阿槿以和亲的婚姻会不幸福,但是,阿槿告诉五王兄一个秘密,其实阿槿很喜欢卞阳,也喜欢祁华,所以,阿槿会幸福的,五王兄不用为阿槿担心,阿槿会过得很好的。允淡看完信后,唇角微微笑了笑,轻轻说了句:“这丫头。”

翌日初晨,慕槿坐在车内猜想着允淡看完信后的神情,不禁露出微微笑容。

两旁的侍女依旧打起了顿,马车的颠簸摇晃,两人的脑袋互靠在对方的肩上,慕槿捂嘴笑笑两人的睡姿,便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一路上散落绯红的枫叶,枫叶洒落了满地,映着在这样的时候,仿佛倒也是一种喜庆。

慕槿心里微微纠结着,一别六年,不知祁华可还记得她,期待又害怕着,期待和祁华见面,可又害怕祁华已不记得她了。

慕槿紧紧握着双手,低头轻声呢喃着:“祁华,我是阿槿,六年前被你救下的那个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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