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翎君唤来允之和允淡。屋内烛火摇曳,桌案上的纸张也因清风的吹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翎君坐在桌案前,深思几许后,便起身从茶桌上端起一杯清茶,品了品。而沉寂的气氛也让允之允淡两人不敢启齿,只两眼相视一番,各自坐在茶椅上。
“祁王若是想要和他安插的眼线相通,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就只剩下两种可能。”翎君拿着茶杯踱着步伐来来回回。
“嗯,这个眼线要么在翎国未曾随我们赴祁,要么就是混在我们这行人之中。”允之缓缓站起身,思索着。随后,允之看了看翎君,缓缓开口:“那接下来,父王有何打算?”
“孤要揪出这个贼,不能再被祁王这只老狐狸牵着鼻子走。”翎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茶杯放于桌案上,说完后,翎君又狠狠的用拳击打在桌案上。些许后,翎君转过身看着允之允淡:“允之允淡,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要想抓住这个内贼,就得先确定这个贼在哪一方,若是在我们身边,此次倒是一个极佳的机会,若是在翎国,要想揪出他恐怕就得多费些时日了。”允淡也站起身踱着步。
“没错,不管如何,我们在明敌在暗,我们先要摸清他们的底细。就是如何才能确定呢?”翎君话音一落,屋内又陷入沉寂,过了些许,允之缓缓开口:“父王,儿臣倒是有一注意,就是,怕父王不同意。”
“哦,说来听听。”翎君顿时回神,转身看着允之,允淡也转头看向允之。
“就是利用阿槿钓出这根线。”允之看了看允淡和翎君。
“不行!”允之话音刚落,允淡便急急插道,随后又看了看翎君:“父王,不可,阿槿还年幼,不可将她扯入这件事之中。”
“允淡,这你就说错了,阿槿她贵为翎国的公主,总有一天是要为翎国承受一些事的,难道不是么?”允之翻了翻眼看着允淡。
“父王。”允淡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看了看翎君。翎君思索了一会儿便看向允淡允之了一会儿道:“允之说得对”
允之随即又道:“只是让阿槿暂时的失踪一段时间。知道阿槿随我们前来的只有几位大臣,若是将阿槿失踪于祁山林的消息散布于大臣之中,我想,祁王此次必定会有所行动。”
“父王,不可,这是在祁王的地方,若是阿槿真出什么事,他也逃不掉责任,况且祁王定是不会这样打草惊蛇。”允淡越发焦急起来。
允之再次撇了撇允淡,便站在翎君旁边行礼道:“祁王可是不会做赔本的生意,祁王肯定知道我们察觉了眼线之事。他瞒也瞒不了多久,以祁王的性子,他定会冒险一试。再则,我们的行程上未公布阿槿也随我们赴祁,若是阿槿出事,祁王料着我们也不会伸张。况且,此事对于他祁王来说,若是成功了,这一掌就打得太响了,若是失败了,不过是失去一个迟早会失去的眼线而已,对他祁王来说根本不算是事。”
“允之说得有理。”翎君半转着身看向允之,思索了好一会儿。
“父王,若是阿槿真出什么事,就为了一个眼线,太不值了,父王那样疼爱阿槿,父王忍心让她去冒这个险吗?”允淡焦急的走到翎君面前弯身行礼。
“孤只有阿槿一个女儿,自是不希望她有危险,可是在大事面前她必须对得起她的身份。”翎君眉宇间皱了皱,神情异常的严肃。
“可是父王?阿槿她……”允淡还未说完,翎君便打断:“好了,允淡,此事父王已有打算,你勿再多说。”
夜色愈发的暗淡,商讨完后,允之允淡两人行礼退去,屋内,只剩翎君一人,翎君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缓缓闭眼,轻轻叹了叹气。
出了门不久,允之允淡同路一条走廊时,允淡忍不住性子,伸手向允之击去,夜色中,两人拳拳相交,两人的功力相当,只打成了平手。都收手后,气氛略带些严肃,几许后,允淡无奈启齿:“王兄,你为何要拿阿槿……”允淡话音未完便甩袖叹了叹气。
“政治面前从来都是残酷的,允淡,知道你疼爱阿槿,可是在大事面前你必须要收起这份感情。”允之背对着允淡冷冷道。
“阿槿不仅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允淡再次止住话音,允之此时抬头望了望月色,握拳重力打了打廊旁的木栏,便转过身双手扯住允淡的衣襟狠狠道:“苏允淡,你应该清楚阿槿的身份,她是翎国的公主,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不同常家女子,她的一生都是要为翎国做出贡献的,而今,不过是才刚刚开始罢了。”
允淡愤力挣扎,允之话音全落后才松开允淡的衣襟,顺时将允淡推了一把。
“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拿自己妹妹的生命去下赌注。”允淡神情略显严肃。
“这就是你终究成功不了的原因。”允之恢复了平淡的神情,看了看允淡。
“你放心,我会尽力让阿槿不出意外。”允之边离去边冷冷丢出几句。允淡哑口无言,只任允之离去……
第二日午后,翎君派遣允淡将国信亲自交给负责翎国的信差送往翎国。驿站在卞阳的城外,来去得需半天的路程,允淡有些犹豫,本答应慕槿去给她买糖人,但翎君的话允淡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允淡启程不久后,允之命侍人唤来慕槿,天气随格外的阴沉,但在接连几天温热的日子之后倒是显得清凉舒爽。侍人带着慕槿来到允淡前,允之倚在树下的藤椅中,侍人见允淡浅睡便没敢打扰,只自行的离去,剩慕槿一人。
在所有皇子中,慕槿最怕的就是二皇子苏允之。由此,慕槿呆呆的站在一旁,不敢开口打搅允之。
允之对慕槿的不喜要追溯到他们母后那一辈。数年前,翎君十分宠爱二皇子的母亲,但没过多久,翎君为了不费一兵一卒兼并西国,于是采用缓兵之计,娶了西国公主。允之的母亲由此不再受宠,日日愁眉寡欢,没过多久,便抑郁而终。年幼的允之将母亲的死皆归在西国公主身上,由此十分憎恨西国公主。
而当时,西国以为只要和翎国联姻,就算被兼并了也还是会有一城国土。但事实,翎君在完全兼并西国后就对西国的反动皇族进行大肆屠杀。那时,西国公主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又过了几月,公主产下慕槿。翎君五个孩子中唯慕槿一个女儿,加上慕槿自小体贴善良、聪慧精灵,很是受翎君喜欢。翎君不想让慕槿和西国扯上关系,于是,在西国公主产下慕槿不久后,翎君便下令将她赐死,并全国封锁消息,翎宫内稍微资深的老宫人都不敢多嘴提起这件事。
树上的一片花瓣落在了允之的脸庞,允之才知觉过来,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旁边呆呆站着的慕槿,随后微微站起身来。
“二王兄找阿槿是有什么事么?”慕槿看着允之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
“嗯。”允之点了点头。慕槿呆呆的站在原处,允之则来来回回的踱步。随后,停步背对着慕槿:“昨夜你五王兄和父王吵了一架,今日一早你五王兄负气去了紫竹林,你五王兄最听你的话,你去将他劝回来。”
“可是,五王兄为什么要和父王吵架?”允之的长发随风浮动,慕槿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允之的背影。
“小孩子不懂,你一个人去,不然你五王兄闻之人多又跑不见人影。”允之依旧背对着慕槿。慕槿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言语,慕槿行完礼后就转身挠着头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允之一人站在树下,许久才转过身,可慕锦已早早离去,允之低声呢喃着说了句,阿槿,对不起。
几许后,一名侍人告知允之慕槿出门后,允之便急召了大臣,散布慕槿失踪的‘消息’,假意与他们商讨。
允淡回来时,已经是暮晚,允淡拽着从街上带的糖人想拿给慕槿,可允淡找遍全府也未找到阿槿,隐隐感知事情不妙。急匆匆找到允之,允之此时正在园中品茶,允淡急匆上前,允之的侍人也未能将允淡阻止,随后,允之放下手中的茶,转过身看着允淡,允淡急怒道:“阿槿去哪儿了。”
“我跟阿槿说你和父王吵了一架,负起去了紫竹林,让她去把你劝回来。”允之轻蔑笑道。
“然后呢?”允淡眉宇紧皱。
“然后,她就去了。”允之从容的又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品了品。
“天色这么晚,你居然让阿槿一人去深山老林。”允淡望了望天。允之继续品着茶,脸色平静、不语。
“我早该想到的,早上父王遣我出去通信就应该明白的。”允淡苦笑了几声,自言自语、
“允淡,你要去哪儿?”允淡正转身离去,被允之叫住。
“我要去找阿槿。”允淡怒翻了翻眼。
“允淡,你这样意气用事会坏大事的。”允之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拽住允淡。
“要是阿槿出什么事,苏允之,我苏允淡定会跟你死拼到底。”允淡折下身旁的树枝转身架在允之的肩上,两人交目几许后,允淡摔下树枝离去。
已至夜幕,慕槿用袖擦了擦脸,清了清嗓子,又高声喊道:“五王兄,你在哪儿?”
山林中,竹叶瑟瑟抖动,慕槿越走越被周围诡异的气氛所感染,开始左顾右盼,不小心一脚踩空,滚到了林下,慕槿缓缓站起身揉了揉肩、拍了拍身上的残灰,继续慢慢前进,不知走了多久,慕槿开始停下脚步,望了望空旷的四周,没一会儿,三五成群的狼团团将慕槿包围,慕槿开始踉跄的坐在了地上,双手紧抱住两膝,狼群慢慢靠近,慕槿低着头。这时,传来一阵箫声,慕槿觉得箫声很是熟悉便缓缓抬起头,才发现那日梨树上的少年吹着萧,随着少年慢慢地靠近,狼群也开始渐渐散去。
几许后,狼群全部退散,少年才放下手中的萧,走近慕槿,伸出右手将慕锦拉了起来,慕槿静静的看着少年,些许后缓缓开口:“谢谢你。”少年只是微微笑了笑。
“祁……华,是你的名字吗?”慕槿指了指祁华萧上的字,祁华也顺向看了看手中的萧,不语。
“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到这深山来。”祁华望了望四周。
“我来找哥哥的。”慕槿抿嘴左右盼了盼,不见人影,随后又到:“哥哥不会出什么事吧”说完,慕槿低着头。
“你哥哥不会出事的,他也许就在接你的路上。”祁华看着慕槿,似是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山的内层,我带你走出山外吧,兴许你哥哥就在山外呢。”祁华牵着慕槿的手离去。脚下的落竹叶渐响。没过多久祁华将慕锦带出了山外。
“你就在这里等吧,这儿比较安全,你哥哥应该马上来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祁华,我叫阿槿,木槿花的槿。”慕槿挥着手、看着祁华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久后,慕槿听到允淡的呼声,慕槿转过身含着泪:“五王兄,你跑哪儿去了,阿槿找了你好久。五王兄还叫阿槿不要顽皮,可是五王兄你自己还这么任性。”允淡看见慕槿,快步上前将慕槿抱住,眼角似有些许泪。
“五王兄不对,不该让阿槿担心的”。允淡松开慕锦,摸了摸慕槿的头。
允淡终是没有将实情告诉阿槿,也不知如何开口,随后,慕槿回头望了望,便随允淡回府去。
竹林里,竹叶依旧飒飒摇响,祁华在山崖处,紧紧握了握手中的萧,低声念了句“阿槿。”便露出微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