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灵岛,清影城,明华宫,凤鸾殿,再度一团混乱。
彩芒一闪即逝,月儿竟然瞬间无踪!
暮长老苍老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诧异,他知道月儿修为不浅,但也知道月儿手中无剑,在自己的妖气封锁下,她不可能遁身潜逃。
但月儿的确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逃了。他以为月儿是逃,却不知自己适才亦在生死关头……
月儿元魂之中,内敛了一道彩色光芒,散发出飘渺之息——月儿并不知这是大道剑气,但却知道它能够做到任何事,无论是杀死暮长老,还是逃走。
虽然大道剑气唯有修为八千重以上剑仙能够操控,但若是落星河以符法形式相赠,月儿亦能轻松在关键时刻引动这道剑气!
事实上,月儿最初请求落星河,想要返回清影城有所交代,的确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借此机会带两个妹妹逃脱,她并不喜欢为人胁迫成为侍宠的感觉……但出乎意料,落星河竟然真的应允,而且出手相助,赠予自己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这力量,最终彻底征服了月儿,也便令月儿顺势果真返回清影城——毕竟这确实是她内心中想做的事情,大道剑气改变她原本主意的同时,也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或许,这一切,落星河亦早已洞悉。
总之,最后,月儿带着一种飘然事外的心理逃走了。她无法杀死暮长老,她觉得自己应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应说的话亦说了,自己是卸任女王,并非刺客,已经没有必要冒险,她想尽快回到两个妹妹身边,她的心很不安。
这种不安,不断加剧——当月儿瞬影到姐妹三人适才所处之地,空无一人!月儿不禁面色大愕……四下遍寻不见,甚至重新潜入清影城,依然找不到情儿、默儿的踪迹!她黯然一叹……本以为可以这样踏上新的命旅,开始新生,她内心其实隐约在期待未来与落星河的尘世之旅……或许,一切命数使然,她的心乱如麻,此刻,变成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混乱,极度混乱……
……
月儿已然逃走,暮长老唯有吩咐,全力搜寻,同时,更是惊慌颁布临时法令:兔灵岛面临灭顶之灾,全族同心,以家为单位,需进贡年轻兔女妖,或是绮影珠、月木香、魅灵草等价值同等的珍宝,否则格杀勿论。
这项临时法令,对于资源被劫掠一空、物资匮乏的兔族来说,似乎同样是灭顶之灾,但暮长老期望以这种牺牲,以如此有诚意的贡品数量,向狼族谢罪求和,以保住兔族最后生机——或许,他的立场,并没有错。至少满朝朝臣都没有反对,他们是最想活下去的兔族权贵,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暮长老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夕阳映照着他佝偻的身影,他的步履沉重,眉头紧锁,有一丝落寞、狼狈,他还在回忆月儿今天的一番可笑之谈,但自己当年何尝不曾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一切重来,重新年轻一次,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是苟且求活,还是拼死挣扎?但他已经无力思索,在权贵场之中侵染太久,在传统的洪流中唯有甘于认同、顺从、继承——只是时间或早或晚。亘古而来,这个种族的伤痛便太多、太多,越是挣扎,就会越痛,唯有低眉献媚,或许这便是兔族的天性——自己绝对没有错,一切都是为了兔族,能够多书写一天历史,也好。
当暮长老见到厅堂中蓦然现身的月儿,他分外惊诧,一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过苍老,已然出现幻觉。
“暮长老。”月儿的声音很低沉,她虽然目遮白纱,但能够感应到暮长老的惊诧,“我的两个妹妹在何处?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
暮长老一愕,随即沙哑地笑道:“年轻,就是幼稚?莫非你这是来求我?莫非,你觉得我会放了她们?”
月儿淡然道:“但我必须来,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必须来试试。”
暮长老面色深沉:“小丫头,老夫其实很欣赏你。你被选任为女王,当时丑陋的面貌让我极度失望,但规矩就是规矩,女王就是女王,献给狼族,一餐美味,聊胜于无。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原来一切不过伪装,你竟然如此漂亮,虽然双眼似乎已盲,但想必狼族会更加欣赏你。不管你之前用什么伎俩逃脱,这次都休想再逃。来人,给我捉起来!”说罢,手中木杖高擎,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妖气,瞬间便将月儿笼罩。
“我的妹妹在何处?”月儿只关心这个问题。
但暮长老只用武力予以回答,经过一番不甚激烈的战斗,月儿不再挣扎——手中无剑,原来如此羸弱,拼尽全力只是击中了暮长老两掌,或许,这也聊以算做安慰。
这一次,月儿被关进了清影城地下冰牢,但她却没有见到情儿与默儿——如此,她倒是瞬间有些喜悦,原来她们并没有落入暮长老手中。
月儿却见到了另一个人,朔夜。
朔夜原是兔族上古灵族月兔族的后裔,奈何家族早早没落,便沦落至宫中成为侍女,但她的眉宇间豪气英发,湛蓝的双瞳闪烁着熠熠幽光,即便在这冰冷牢笼中,此刻,却未有一丝颓丧,与当时在凤鸾殿的惊慌失措、悲戚哀求判若两人。
押解月儿的御林军远去,见到被推入冰牢的狱友,朔夜一笑:“你来了?”
月儿闻声亦一笑:“不想我们竟然同命相连。”
朔夜起身,豪爽道:“你这女王,好不地道,竟然将祸端推向我?”
月儿道:“我只是诚挚之言,现在你才是女王。”
“哦?”朔夜随即笑道,“哈哈!不错,我才是王,不过不是女王!我倒是不介意你做我的王妃!”
月儿不禁极度诧异,随即似有所悟,惊声道:“这一点,我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朔夜负手站在冰牢狱门前,长嘘一口气:“唉,我本是月兔后裔,最后的月兔——月兔曾是兔族的荣耀,一度令兔族站在崛起的边缘,但还是被而今这些老不死的老祖宗推下了深渊。我不惜乔装成一介柔弱女子混入王宫,多年煞费心机,就是为了暗中积蓄力量,形成自己的势力,因为我始终相信,兔族亦有荣耀!”
月儿认真倾听,轻轻点头应道:“我亦是无意间发现了你谋反的秘密——其实我这次返回,便是为了你。”
“哦?”朔夜一笑,“愿闻其详。”
“你一直在犹豫。”月儿道,“我感觉到你的迟疑,所以,你需要一些助力,便是我最后轻轻推这一下。”
“如此灵心,我倒是越来越想让你做我的王妃!”朔夜凝望着月儿,“于是你表面上是想要说服那些朝臣,实际上是借机把我推到末路,我便一切不得不为?”
“没错!”月儿淡淡笑了笑,“可是,我本以为你会在王殿之上,当即揭竿而起——毕竟殿上殿下,都有你的势力。”
“谢谢你给了我勇气,无论背负怎样的历史功过,或者付出多少牺牲,我已经决定行动!但我还需要一点点时间,这不是几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兔族的事情——历史上,最重大的事情,就在卯时!”朔夜蓝瞳深邃,“再过片刻,便会有人来救我们。月儿,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会和我走吗?见证兔族的复兴?”
“我……”月儿幽幽道,“恐怕辜负公子美意。”
朔夜一愕:“为何?你双眼已盲,莫非狼族所为?不过,我丝毫不介意,虽然只是相识三日,但你便是我心中的王妃。”
“刷!”
忽然,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冰牢之中,淡然微笑,手中兀自握着一柄影白大剑,剑气闪烁,犹如吐息!
朔夜惊诧而谨慎打量着闯入者,他蓦然有一种不美好的感觉……
“月儿。”落星河淡淡笑着,“遵循你自己的心,是否留在兔灵岛,由你自己决定。”
月儿凝望着落星河,虽然她面遮白纱,但似乎切实望见落星河深邃宛如星河的明眸,亦望见了未来,她对朔夜笑了笑,“王上,兔灵岛便交由你,我的使命已然终结,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已终结。我已经有了归宿,有了自己的主人。”
“刷!”白芒一闪,落星河与月儿瞬间身影消弭。
朔夜茫然望着空荡的冰牢,随即有一丝莫名的恼恨:情敌?不,我们的缘分,绝不终结!待到兔灵岛中兴之日,便是我们重逢之时!
……
“月儿,若错过,或许你会遗憾终生。”落星河站在草木之间,仰首望月,此时的月,美中忧伤,已经渐渐垂向西天,似乎黎明近在咫尺,但黑暗依然漫长。
“主人。”月儿淡淡道,“我并非单纯为了信诺,尘世界本是我们姐妹一直向往之处。我一瞬间恍然明白,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能够重返清影城,能够在王殿之上临危不乱……尤其是适才身陷冰牢,我却一点不慌张,内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然——直到你现身,我才明白,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已经蓦然间相信你一定会出现。你出现的瞬间,其实我尚且有一丝犹疑,但当你说出‘月儿,遵循你自己的心’,我便能够完全确定,就是你——我真心愿意追随主人身边。”
落星河凝望着月儿,淡淡笑了笑:“如此,甚好。自相见,我便决定选择你,是因为,或许我也需要一个毫无芥蒂谈心的朋友,因为我们之间的命数,无比清澈。花刺剑气对你的侵染并不严重,相信很快你便能取下遮住美丽明眸的白纱,可以自由随意凝视美好之物……”
“或许这样也好。”月儿笑道,“不知为何,目不能视,我反倒觉得看得更清晰,也成长了更多。这也让我想起了另一个盲人。”
“我也有些想念这个‘盲人’。”落星河一挥袖,“月儿,我不仅要带你去尘世界,而且要带你去更多、更广阔的世界,那里叫做万天……当然,还有两个拖油瓶,想必你已经心急如焚!”
“我……”月儿忽然有些羞赧,“主人,最后,有些事情还是事先声明——侍宠亦有千差万别,有些事我恐难适应,譬如侍寝……”
“哈,哈,哈!”落星河不禁怪异笑道,“那么,由谁侍寝,你们三姐妹自己决定吧。”
白芒激射,瞬间,落星河携月儿剑遁至兔灵岛一处荒滩,此处似乎散发出默儿的气息……
诺大的荒滩直没入虚空之中,在不远处却有一堆篝火,篝火边坐着几个面貌极其猥琐的妖族,他们似乎很是狼狈,正在垂涎欲滴的烤肉,肉香阵阵,弥漫在整座荒滩,这香,如此奇异!
传闻最近异族入侵更加频繁,四处劫掠羸弱兔族,玩弄之后杀戮……
蓦然感念眼前一幕,月儿不禁心中骤然恨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