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出现的女人,真的很美,美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可是,这美如此虚幻,纵然她伫立面前,却仿佛与你不在同一个时空。
而且,称之为女人,也并不太确切,虽然其美极其阴柔,身姿纤细于握,临风渺渺,但却没有通常女人应有的玲珑……其前其后,太平——太平,用来形容身材,往往惹人不悦……
女人显然注意到了落星河异样的打量,她磁性的声音有一丝不悦:“无礼……”
落星河一瞬间错愕之后,礼貌笑了笑:“失礼。”
女人还以嫣然一笑,并款款落座在落星河身畔的冰椅,嘴角一掠,似乎难以掩饰内心喜悦,“我知道你是谁!不过,似乎你不应来此。”
“哦?”落星河侧目微微一笑,张狂不羁,却又谦逊,“我也知道你是谁。至于应不应来此,现在所言为时尚早——应以结果而论。”
女人顾盼间,似有挑衅意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如果你要逃,此时还来得及……”
闻言,落星河也不回话,竟然自顾自迷蒙双眼,颇具睡意……这幅完全不以为然的姿态显然有些刺激了一侧谈兴尚且颇浓的女人,她磁性的声音有一丝怨恼:“无礼至极……不过,你迟早是我的。哼!”
到底是谁无礼?落星河微阖明眸,心思有些复杂。
落星河的确知道她是谁——忽然现身,扰人雅兴,而且如此得意……未免,太耐不住寂寞。
落星河也知道,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幻影,尚且不碍事,于是,他竟然真的小憩了片刻……
……
再度睁开双眸,神秘幻影早已无影无踪。
雪花飞刃漫天纷飞依然不停撞击着极光雪域,不断重复相同的一幕……雪光宫此刻几乎全员尽出,倾力维持极光雪域遏制无休无止的雪花飞刃。
虽然景致煞是热闹奇异,但适才剑遁缠斗的身影也已经无踪。浩瀚空天,缺少了人踪,便显得清冷,有些寂寥。
落星河缓缓起身,一幅人畜无害的懒散模样,仿佛全无存在感,唯有遥遥处,最初发现他的侍女谨慎瞥了他几眼,随即又无比紧张地仰望着天幕……
漠然置之?这种被冷落的感觉,反倒让落星河有些莫名的无所适从,加倍寂寥……
那自然只有自己寻些热闹。他一纵身向雪花宫深处踱步而去,沿途偶遇几个侍女,发现落星河,一错愕之后,无不惊呼着四散而逃……几个起落间,落星河便到了雪花宫地下,冰牢寒狱。
冰牢寒狱冰寒凝结,幽然空旷,倒是一路畅行无阻。落星河行至其深深处,才发现一人。
人,是姿容极其靓丽的少女,只不过雪白衣衫,剑痕斑斑,褴褛不堪,纤细雪白的手腕、脚踝以及香颈,更是被缚灵锁链紧紧束缚——如此楚楚可怜模样,格外狼狈,此刻少女花容恼怒异常,有些许狰狞,更诡异的是,少女竟然正在极力吐出香舌——就在这个瞬间,她忽然见到悄无声息现身的落星河,吐出的香舌,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便突兀含在唇齿之间……
“这是幻觉。”落星河故作不可置信的表情,坏笑着望了一眼被囚禁的柒花,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呜呜,你!”柒花羞恼着收回香舌,娇叱道,“喂,你这个贱男人,这不是幻觉——我只不过想咬舌自尽而已!”
落星河停住身形:“哦?抱歉,我打扰了你?”
柒花狠狠地道:“阶下之囚,无颜苟活,无颜面对师父……贱男人,快走开,不要再打扰我咬舌自尽!”
落星河不悦道:“你让我走开不再打扰你咬舌自尽,这没问题——不过,贱男人这个称呼,我实在是不喜欢。”
柒花一愕:“哼!雪之国女尊男卑!女子生而尊贵,男人生而卑贱,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贱男人!”
“你也知道,我并非本地人,你若执意这么称呼我,那我也爱莫能助,恐怕恕难从命……我便不走开了。”落星河漠然地嘀咕了一通。不知为何,他望着柒花懊恼的花容,便有无限捉弄的欲望……
柒花闻言更恼:“我管你是哪里闯进来的贱男人,贱男人就是贱……你休要得意嚣张……贱男人,贱男人……”骂了一通,见落星河默然伫立,柒花有些无趣,唯有自顾自道,“哼,你不走开便不走开,影响不到我继续咬舌自尽!”说罢,她有些许羞赧,又格外愤然地继续吐出香舌,反反复复作势欲咬……
良久,良久。
“唉。”落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
忽如其来的一声叹息,在静谧至极的冰牢寒狱深处回荡着,似乎轰然雷霆,柒花被惊吓得一阵颤栗,随即满面悲戚道:“贱男人,你、你叹什么气?我做得不对吗?这种事我又没有经验,有本事你做给我看!”
“唉。”落星河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你叫柒花?”
柒花一愕,故作傲然道:“雪花宫第一仙剑,柒花。”
“柒花,是这样,我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怎样成为雪花宫第一仙剑。但是,我很确定,你脑子不太好。你一个女人,追我一个大男人,这本身就不像话……然后,为了我,你一个人挑战整个雪光宫,并引发雪花宫和雪光宫之间极大的误会争端。”落星河缓缓说了一长串,略停顿,又继续道,“更糟的当然是,现在我好好的,而你被人家捉住,成为阶下囚,这么可怜模样——你誓死追随的男人忽然现身,你本该好好求救,我就会救你,但你出口伤人,故作矜持,这可如何是好?当然,还有最糟糕的……”
想必此刻,柒花“咬舌自尽”许久真的有些累了,何况本是未曾见过世面的异世女子,至少,落星河一番长论似乎起到了催眠的效果,原本嚣张怨恼的柒花,表情竟然渐渐平和下来,迷惑地望着落星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声调亦不再高扬,转而有些小女人的黯淡,喃喃道:“脑子不太好……不像话,阶下囚,故作矜持……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还有,什么最糟糕?”
落星河笑了笑,很是得意:“最糟糕的就是,我不知道你从何处知悉咬舌自尽这种事——但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那就是,几乎从没有人咬舌自尽成功过。所以,你只有在此寂然寒冷,虚耗余生,甚至,你尚且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这自然比死更难堪。”
落星河说得煞有介事,柒花颦眉凝望着面前这个与众不同的贱男人,忽然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害怕他一旦转身离开,留自己一个人在此……柒花开始疾速思考,真正面对自己此刻的现状……
片刻后,柒花冷静道:“那贱男人,你喜欢我怎么称呼你?”
落星河倒是一愕,沉吟道:“落公子便好。”
“落公子。”柒花扭捏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你不同一般男人……不,你并非凡俗,这我也清楚。我不清楚的是,你来到此处,总不会是为了看我的窘态而已,怎样你才会救我?不如明示。”
落星河长吁了一口气:“柒花,如此便好,原来你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好好说话……”
柒花眯了眯俏目:“适才忽入牢狱,一时失态……”
“好说,好说。”落星河笑了笑,“我其实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说罢,他手中多了一柄剑,焚雪剑动,一道暗香剑气扑面袭来,柒花心神怡然间,束缚于身的缚灵锁链竟然纷纷坠落,顷刻间恢复了自由!
柒花神情一凛,这的确出乎意料,本以为还要更多交涉,才能谈及让对方施以援手搭救……贱男人做事,倒是干净利落,哼!
“呲!”指剑挥动,一道凌厉冰寒剑气激射向落星河眉心。
落星河似乎早有预料,淡然晃了晃身,避开指剑之后,手中焚雪剑动,剑刃似有若无,轻轻搭在柒花落空的葱白玉指:“女人,就是麻烦,不太容易驯服——尤其是脑子不太好的女人。柒花,你且看好。”
柒花倾尽全力擎着玉指,感觉指端焚雪剑刃传来千钧之力,忽然,一道剑气浩然而至,巨力仿佛一瞬间拨开重天浓云,光焰普照,万法大道纷繁入目,所有浩渺的风景,敛于瞳中一点,随即聚剑成风,震彻元魂——同为修剑之人,这一瞬间,柒花内心升腾起无限折服之感,如此剑意,天地卓绝,但瞬间之后,身为女人的尊崇,令她绝对不会向一个男人垂首,她身姿些微颤抖,勉力支撑,故作傲然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但略停顿,她还是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那是什么?”
落星河轻轻收回焚雪剑,笑道:“那是万天,你不曾想象的世界——想不想去证明自己?”
“我。”柒花垂下了指剑,“你……你是谁?”直到此刻,柒花才真正第一眼正视着落星河,她感念那传说之中,雪之国之外的广浩世界,更感念,为何对方能够窥探自己的内心——柒花一直在做,想要去做,唯有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独一无二,天下第一……至少,绝对不是她们口中所说,完全不值得信赖,百无一用,却唯有好运的最该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