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光白曾躲在无人可知的角落,亲眼目睹落星河一剑落败曜龙霆,看到不可一世的父王狼狈模样——曜光白内心当时充满了对落星河的感激,的确可以称之为感激。这个机会,他等了太久太久。
本以为诛杀父王,登上梦寐以求的王位之后,一切将尽在掌握……可是,第一件败兴之事便是,月音公主居然逃了!曜光白瞬间觉得自己登上王位的喜悦便少了一半。
然后,月音公主居然真的和落星河扯上了关系,曜光白已经预感到,有些麻烦。
直到此刻,落星河手持金光龙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剑刃原来如此冰冷——曜光白瞬间明白,自己对落星河的感激,简直是愚蠢至极,或许很快他就能够顿悟,这个世界上他最应该恨的人,便是落星河。
“咕咚!”曜光白跪在了落星河面前,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落星河面色冷淡,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笑了笑,他收回金光龙剑,轻轻一掷,扔给了远处的许平生:“许兄,你不是说这柄剑不错,那就归你。”
许平生一手握着梦影剑,一手握着寂煞剑,腰间是寒星剑,身畔是木生剑——他就预感,今天自己大难不死,必将鸿运当头!熠熠金光,隐约龙吟的金光龙剑缓缓飞来,他只能用嘴衔住剑柄,连笑也来不及。
落星河忽然声音提高了一度:“光白,你且听好。今日我不杀你,你便好好找寻自己。”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曜光白一愕,冷冷望着落星河。
“接下来我们谈谈最初的话题,关于赔偿。”落星河回望了一眼残破不堪的玉心屋,语气又转为叹息,“今日始,我便是怀南王,你每年向我进奉银子十万两。听懂了,就去吧。”
曜光白牙关紧咬,简直不相信自己所闻,最后一句,“就去吧”,似乎给自己留了一分薄面,但尽人皆知,意思不过是,你滚吧!
“刷!”曜光白化为一道白芒,远远飞遁而去,紧随其后,几个跪立的白衣绝影似乎也得到落星河的恩赦,一跃而起,紧随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曜光白极速光遁,他只想尽快远离怀南,远离今夜的一场噩梦!但在这之前,自然还有另一件事情必须做!这才是一切的初衷……
“那么你呢?跪,或者不跪?”落星河转头斜睨着面色苍白的古沐林。
古沐林微一张口,鲜血溢出,身形摇晃:“你到底是谁?”古沐林知道面前的人,叫做落星河,但他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此时,落星河似乎收敛了剑气,零落的绿袍名剑与黑冥如白色绝影一般,不再被压迫跪地不起,纷纷齐聚于古沐林身畔,对落星河怒目而视。
黑冥更是近身搀扶着古沐林,紧张道:“王上……”说罢,他“咕咚”跪伏在落星河面前,“我代王上一跪,杀剐随意,请落公子成全!”
落星河俯瞰黑冥:“你代他?你莫非以为自己也是南疆之王?”
黑冥一愕,无言以对,唯有长跪不起。
落星河唯有轻轻摇了摇头,他望了古沐林一眼,颇多思量:“听闻你虽然行事不拘细节,多有不端,但却深得民心。你若一跪,可免一死,你若不跪,我也爱莫能助。”
古沐林花白长须,沾染淋漓鲜血,脸上皱纹此刻深如沟壑,层叠错落,瞬间苍老许多,但眉宇间豪气犹在,他只应了一声:“不跪。”
落星河又摇了摇头:“你不跪,赢了尊严,但却输了命。”众人无不惊愕以为落星河就要出手击毙奄奄一息的古沐林,但落星河只是意味深长道了一句,“跪伏于我,我或能还你生机……若不跪,你而后好自为之。小心黑色。”说罢,俯瞰了依然长跪的黑冥。
古沐林眉头紧锁,不明其意,但或多或少,有一些感悟,在下属簇拥下,他恨恨思量着:今日之失,昨日之事,待重返南疆,重头再谋……他还保有美好心愿。
南疆众人也纷纷剑遁而去,望着一地残败,仿佛一场盛宴倏忽而散,但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却是曾经热闹过的证明。许平生正穿梭在尸体间,妄图再寻几柄好剑,不过,许平生显然晚了一步,他们的剑似乎都已被同伴掠走……
落星河却无暇理会这些,夜未央,今夜尚早。他缓步来到依然伫立在玉心屋后的月音身边,月音茫然望着趋近的落星河,她仿佛不知自己是谁,此处是何处?她以探寻的眼神四顾一切,最后定格在落星河的笑容。
“幻相剑?”落星河笑了笑,问“月音”。
“我,叫月音。”月音呐呐道,“至少我今夜叫月音。”
落星河望着这个毫无生气的月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月音似乎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寻机除掉敌人,任何敌人。”
这时许平生也怀抱着金光龙剑、寂煞剑、梦影剑、木生剑,行到近前,犹疑地打量着月音。
月音见趋近的许平生,眼神定定望着他怀中剑,忽然光影一般极速一跃,瞬间抢掠了寂煞剑,飞驰而去!
许平生猝不及防,略作惊愕,意欲追赶,奈何自己也有伤在身,蹒跚几步,很是勉强。他回望了一眼纹丝未动的落星河,眼神中满是好奇。
落星河笑了笑:“随她去吧,幻相剑,能够模仿任何人,甚至心性,但这柄幻相剑,有些奇怪……总会再相遇。”
许平生冰冷的面庞,若有所思:“莫非,她也是剑灵?”
落星河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许兄,我还有要事。你自己保重。”说罢,手中风盈剑在握,瞬间,一道白芒闪过,剑遁而去!
许平生面无表情,自己保重是何意?很快他就清楚,原来在自己周围三里之外,还有三千铁骑在踏马待命……剑刃寒光熠熠在夜幕中时而闪烁,一眼望不见边际……这是秦广的军队,本意是围捕落星河,或者是诛灭曜光白与古沐林,但事实上,这种平常军队,对修仙之人没有任何遏制意义,最终,只是围住了许平生一人。
军中统领尚未接到撤退之命,也未接到进攻命令,今夜踏碎怀南千顷草木,似乎只是摆个排场而已……但是他们都注意到了玉心屋仅剩下的一人,许平生。
许平生也注意到了他们。这片是非之地,许平生一刻也不想驻足,却只能驻足,并且故作冷酷姿态,抱剑傲然直立,仰望星空,心中所念却是:
何以剑遁,我欲离去……何以剑遁,我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