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最后什么都做不到的父亲,最后你的爱子也弃你而去,虽然无人知其行踪,但他抛弃了你,这就是事实,就像当年你的爱妻抛弃你一样。你想得到天下送给你儿,机关算尽,一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苟延馋喘罢了——我绝对不能让你自己心魂衰竭而死,我要亲手杀了你!”秦长陌迫近秦广,阴森森笑了笑,他苍老的容颜之上,褶皱轻颤,白须亦轻颤。
秦广恨恨道:“你……你此时的气息,不是秦长陌!你到底是谁?”
“秦长陌?他早已死了!”秦长陌冷冷道,“我是谁,这不重要——我也只是个死人。而你死了,自然便会知道一切!”
“刷!”剑动,红芒撩动,秦长陌已然千重境界,与秦广本不相上下,秦广此时如此颓势,自当无以应对。
月音感知着此刻秦长陌的气息,似乎这时才是他本来的气息,充满了湮灭死亡之力……她冷冷注视着这一切,漠然置之,或者说只能漠然置之,今日自己似乎已经难逃劫厄,只不过是成就谁而已——但她谁也不想成就,她并非在作无意义的徒劳挣扎,借由不断挣扎,她的玉背之上血渍斑斑,她用鲜血不断涂抹在缚灵石上祭出了一道自曝血阵,无需剑气,只要轻轻以心魂引爆,一切都将结束,生命、痛苦、思念……都化为一缕血雾,自己化作血雾溅射到谁的身上,则实在不可控,死亡之后,也便无所谓吧……
月音虽然做了准备,但她深深不甘这种结局,亦有深深期许,只期许一个人,那道灰色,总是似笑非笑身影……可是,她更有深深绝望,此处密室,设有重重时空结界——也并非不可破解,但若想寻到此处,又从外部破解,几乎是无法想象之事,绝不应有一丝期许……何况,落星河或许根本不在意自己,即便在意,即便他寻到此处,即便是他,即便能够破解结界——也绝非片刻之功,而那时自己已经什么都失去,最宝贵的,也将失去……秦长陌的占有,月音自然知其意——月音不相信任何男人可以对自己的倾国倾城之姿无动于衷……
忽然之间,月音很期望秦广能发生奇迹,杀死秦长陌,虽然这几无可能,但至少月音忽然有这样的期许!
“刷!”如意罪宛如一根红炭棍,深深刺入了血肉——或许,月音的期许得到了回应,如意罪刺入了秦长陌自己的腹中,若不是他尽力闪避,恐怕便直接刺入了心脏!
秦长陌表情极其痛苦,他对此难以接受……
秦广却冷冷一笑,轻盈站了起来:“秦长陌,的确,我的时间不多,但剩下的不止片刻——你果然还是太没有耐心,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的确,你只能是个死人,现在,如意罪,依然为我所操控,绝对操控!”
“你!”秦长陌嘴角渗出鲜血,颓然坐在地面,手中兀自握着如意罪的剑柄,但却无法拔出。
秦广朗声道:“你最大的失误就是低估了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我绝不能允许,在我死后,火儿身边存在任何一个像你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所以必须拔出才行!他们,也只能毁灭……”秦广随即又扫视了一眼十几名剑灵傀儡,“本欲将剑尘传与火儿,但剑尘如此危险,莫不如封印为好……我只要给他一个绝世王妃,一支傲世大军,以及这南疆王位,也算聊以得偿所愿——而后,便是他的时代!”
秦光一步步趋近秦长陌:“若我不故意露出濒死之态,恐难诱你原形毕露,其实真不忍杀你,你的辅弼能力,的确应为我儿所用,可惜……命数使然。”
秦广举起寂煞剑,疾速一挥向秦长陌斩落!
必杀一剑,已无悬念,可是就在这一刻,秦长陌嘴角掠过一抹诡笑,月音不禁本能惊呼一声:“危险!”
秦广眉端一皱,就在这大意的一瞬间,一切已迟,秦长陌身形无比迅捷疾速跃起,避开了秦广的寂煞大剑,他右手兀自握着如意罪的剑柄,剑刃正刺入自己腹中,可是与此同时,他左手却多了一柄白晃晃的短剑,深深刺入了秦广的心窝!
秦广手中的寂煞剑“当啷”坠落在地,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球几乎要爆裂而出……疼痛,不甘,迷惑……
秦长陌一跃落地,那柄兀自插入秦广胸口的剑正是李顾言的断流剑,虽然是一柄短剑,但刺入心脏已然足够!他随即右手轻轻将如意罪拔出,“当!”扔在了石板地面,他邪狞道:“秦广,你果然已经心魂衰竭,很遗憾,你所操纵的如意罪并不在我身边,这一柄只不过是仿制品,是我自己刺在了不痛不痒的腹部!你根本无法通过操控如意罪来操控我,今日从始至终都是我在操控一切!我自然知道你适才故作颓势试探我,所以我说,我要试一试,结果还算满意——我用腹部一剑,换你一命,我胜了,但你永远无法知道我是谁,我是,古沐林。”
秦广的确永远无法解开谜团,无法知悉这个秘密!他早已气息全无,心魂本已将近衰竭,加之心脏中剑,他是一瞬间便死亡,没有太多痛苦,但却太多遗憾!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龙椅之畔的嘤红剑,定定望着,算是与爱子,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秦长陌并非秦长陌,事实上也不能称之为古沐林。
当年古沐林被黑冥推落万丈鸿沟,但却留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是黑冥刻意留下——或许那时,黑冥作为一个剑灵傀儡,长久以来侍奉在古沐林身边,竟然萌生了某些奇妙的情感。总之,古沐林借由这一线生机,重返尘世,但因为为万丈鸿沟的毁灭之力所腐蚀,即便修养许久,肉身还是化为飞灰……他于是在最后时刻,机缘巧合杀死了秦长陌,借宿其身体!也便由此开始,他无形中介入了秦广的中枢脉络——也便是此时开始,秦广对秦长陌有了些许戒备……
无论如何,最终,古沐林胜利。
秦广倒地瞬间,傀儡剑灵开始极力挣扎,他们虽然已经摆脱剑尘的操控,但却无法摆脱身上镶嵌的锁灵符阵束缚……
“刷!”古沐林手掌一张,原本属于秦广的寂煞大剑便到了自己手中,剑尘也到了手中——他打量着这颗奇异的黑色晶石,若有所思,他已尽知,这颗所谓剑尘拥有无比强大、匪夷所思的能力,这颗剑尘似乎能够操控剑魂,继而操控修仙者元魂,更能直接将灵剑炼化,化为剑灵傀儡为己所用……但使用剑尘的力量将会渐渐消耗心魂,即便以秦广的修为都难以承受,愈是使用其力量,心魂愈是疾速衰竭……他又横扫了一眼身后极力挣扎的十几名剑灵傀儡——古沐林为了布置今日的锁灵符阵可谓费尽心机,若其挣脱,任何一个,都具备与自己抗衡的能力……既然剑尘能够炼化灵剑得到剑灵傀儡,那么意味着,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这一点让人恐惧,也让人兴奋……
古沐林极力驱动手中的剑尘,剑尘闪烁出熠熠幽芒,随即十几名剑灵傀儡皆化为一缕缕各异的碎屑,扑散一地——难怪,他们对秦广唯命是从!手握剑尘,强大如他们,却生死只在须臾……
一朝天子一朝臣,旧部便随着旧主而去——古沐林满意将剑尘纳入怀中,虽然冒险,但他已经准备打造一支自己的全新剑灵傀儡御林军,而至于玄血灵髓,只要自己独自享用便好!秦广这种蠢货,意图将玄血灵髓用于普通军士,打造震天之师?笑谈,王道便是,成就一人足矣,普通军士永远只是普通军士,他们不是用来战场厮杀,而是用来占领土地,扬王者之威罢了!
显然,古沐林对王道的理解与秦广完全不同,至少此时的结果证明,古沐林才是正确的,他活着,秦广死了。
古沐林聊以用手擦拭了一下自己腹部的血流,然后舔了一下老迈的手掌,此刻宛如一个骇人的恶魔,他走到月音身边,邪狞道:“月音公主,本王当日曾言,你大可在我南疆庇护下安心度日,待你心智成熟些许,或许我会纳你为王妃,也未可知。虽然后来知悉,当时的月音乃是假扮,不过,本王的话依然作数!此时,南疆将重回我的掌握——我本想按捺更久,待秦广得天下再诛杀之,坐享其成,不过介于你的出现,我便不得不提前行动,你才是最重要的!”
月音有些绝望,沉声道:“秦长陌,你竟是古沐林?父王曾对你赞赏有加,不过为何今日居然沦入邪狞之道,为人不齿。”
“哈哈!”古沐林狂笑一声,“我的王妃,成王败寇而已!我胜了,秦广的尸体和你的身体,都是我的胜利祭品,谨此而已,何谈正邪。如果你一定要说我已经沉沦,那却也不假,我的仇恨太深,若不摧毁别人,我怎么找回王者的尊严!”
月音恨恨望着古沐林,心念已动,试图引动自曝血阵——似乎自己终将在此结束!
不想,最后时刻,心中竟然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