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怀南王府。
九道婀娜娇小的身影四散疾掠而去……不多时,便又聚于一处,片言商榷,互相点头示意,随即“咻咻咻”纷纷激射向同一处……
“姐姐,这场风雪莫不是龙尊所为?听府中人说,月音似乎有危险……”一间幽香弥漫的典雅厢房内,情儿目遮粉纱,柔媚的声音有些焦虑。
“情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月儿目遮白纱,手中捧着针线,正在专心学习刺绣,忽然,玉指沁出一滴殷红……
见状,情儿不禁娇嗔道:“姐姐,你双眼蒙蔽,真是,学习这些俗世女红何用?莫不是要绣一对鸳鸯送给那位许卿王?你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对我变心了?”
“情儿,你若再胡说,便用这针封上你的嘴——我是在训练心感,若双眼蒙蔽,心境便应更加澄明……”月儿说着,忽然花容凝重,微微颦眉,似乎正在感知府中异动……
一侧的默儿斜睨了两位姐姐一眼,继续迷蒙双眼——黑纱缚口月余,似乎颇有成效,现在默儿对美好事物的撕咬欲望已然减淡许多,此刻有些无聊昏昏欲睡……
“呜呜咿呀呜!”但当默儿蓦然见到出现的玖月,瞬间便瞪大了双眼,精神十足,不禁与玖月怒目对视,一番支吾……
玖月等九个狐族姐妹,于怀南王府遍寻月音不见,四处以狐媚之术探问,亦均不知所踪——但她们却发现了三只兔妖,商榷之下,齐身前来。
“嘻嘻!”玖月眨了眨忽闪的大眼睛,媚笑道,“小兔子们,你们好——想必你们知道月音的下落。”
“是你们?”月儿起身凝眉道,“为何你们在此?莫不是受了龙尊驱使,寻找月音,意欲何为?”
“你何必关心这么多?”四月舔了舔嘴唇,笑道,“总之,若你们说出下落,今天就不吃你们,否则,真是失礼,我口水好像要流下来……”
“我也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吃兔子,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兔子。”六月亦嬉笑道。
狐族姐妹叽叽喳喳一通揶揄恐吓,倒是好不热闹……
默儿眸中寒光闪烁,不禁一跃而上,和玖月撕扯在一起,奈何手中无剑,几个起落便被玖月踩在脚下,一幅可怜兮兮模样……见状情儿、月儿亦不禁反抗,但一样手中无剑,寡不敌众,迅速便被制服。
“嘻嘻,我最喜欢这只白兔,啧啧。”四月的剑刃抵在月儿胸前,一脸媚笑,此刻,倒是颇似一个小妹妹调戏大姐姐一般顽皮……
“你们到底何意?”月儿凝眉道,“龙尊不是与主人交好,为何要为难主人的侍女——何况并非普通侍女,而是对主人非常重要的人。”
一侧的玖月媚笑应道:“主人的事,我们何需多问,快快说出月音的下落!”随即她得意的小脸似乎有一丝失落,又喃喃道,“主人的情感已经被重新封印,而且忘记了封印解开时曾经爱上落公子的事情……唉,好了好了,你们快说出下落,否则我们真的不客气!”
月儿一愕,幽幽道:“原来如此,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月音的下落。”
“我很想告诉你们,狐族的小美女们,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情儿媚声感叹着,虽然此刻剑刃抵在颈间,目遮粉纱,但周围阵阵而来的女人香氛,让她有些情不自已……
“咿呜呜!”默儿不禁恼怒支吾着,身形跃跃欲试——不过,随即被八月一剑刺在眉心,瞬间渗出一滴鲜血……“哼!狐族对兔族从来不需要客气。最后问你们一次,说不说?”八月一脸狐媚,妖气四溢,“我喜欢这只小黑兔,活波,肉质便好,口感极妙……”默儿的小脸不禁满是惊恐之色。
见状,月儿与情儿一脸恨恼,但似乎无计可施……月儿不禁哀婉道:“我们并没有太多新仇旧怨,你们何必如此?我们委实不知月音的下落……”
“住口!”五月的剑正抵在情儿颈间,她不耐烦对月儿道,“若不老实回答,你的妹妹就要惨了……据说你们现在是月音的侍宠,怎么会不知下落?”
月儿望了一眼两个被剑刃所指的妹妹,焦急道:“落公子说我们只是暂时与月音互相照应……”
“兔子最爱撒谎!”五月有些恼怒,“府中人说,你们关系非常亲密。”
“这……”月儿一愕,无奈道,“侍宠自然要与主人维持亲密关系,即便暂时的主人亦是,我们已经与月音冰释前嫌,希望而后以诚相待……”月儿忽然觉得自己话意偏颇,忙解释道,“可是她公务繁忙,清晨便与我们分离,我们从不问行踪。”
“咯咯!”五月冷冷媚笑了一声,“我们时间无多,再耽搁,主人又要怪我们办事不利。”随即一挥剑,便刺入了情儿的肩上,一时鲜血四溢,情儿“啊!”一声痛苦尖叫,瞬间便萎靡在地……
“情儿!”月儿不禁焦急而恼恨唤道。
“啊呜!”默儿已然发狂,不管顾八月的剑正抵在自己眉心,一纵身又扑向了玖月……
玖月仓惶一挥剑,默儿手臂鲜血四溢,但默儿仍然发狂一般冲向玖月,玖月再度挥剑——略一迟疑还是瞬间手腕轻撩,以剑柄重重击在默儿背心,默儿亦萎靡在地……玖月心有余悸,颦眉道:“小黑兔,真是疯了,疯了!是八姐姐伤了你的二姐姐,你搞清楚!为什么只对我逞凶呢!”
“因为,在她心里或许已经把你当作朋友。”月儿已经神情黯淡,幽幽说道,“她很喜欢你,总是念起你,所以更不能接受你的伤害。”
“喜欢我?朋友?”玖月不禁近前,诧异打量着月儿,呐呐道,“怎么可能,兔族和狐族……”
“喜欢和你打架,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月儿的语气很轻,但很忧伤,“本以为主人交好,我们也可以摒弃种族隔阂,成为朋友,我甚至被默儿感染,也一度这样幻想过……可惜……”
“刷!”一月忽然一纵身,手中剑疾速刺入了月儿的手臂!她怒叱道:“的确可惜!”
“啊!”月儿不禁一声痛苦尖叫,瞬间血染白裳,同时手中一个小小的玉瓶轻轻跌落在地——化身金尘,这是月儿耗费无数心机从狂剑那里得到之物,她总觉得这个神奇的药剂,备在身边,一定会有些用途……不想,今日便是使用的最佳时机!她一边分散狐族姐妹的注意力,一边将化身金尘握在手中,只要打开瓶盖,轻轻一扬,那么,所有狐妖都会化为真身……这九只狐狸若失去剑,便也只是不足为惧的灵狐而已!然而终究功亏一溃,她的花容越发黯淡,嘴角似有若无一抹苦笑。
“这只兔妖,实在是狡猾,可恨!”一月恨恨道,“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今天倒霉的就是我们!既然如此,便休怪我们无情……”
“玖月,但我所说,确实不假。”月儿最后又向一旁的玖月幽幽解释道。
玖月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兔妖住口!”一月双眸妖火闪烁,她转而凝视着玖月,“玖月,你一向天真,你听好了,狐族和兔族,自古而来便是敌人,无论如何,永远不可能是朋友——为了证明这一点,这只小黑兔,你便吃了!至于这只可恨的白兔……我要抹去她的妖力,然后卖到尘世界的青楼,方才解恨!”
“如此,真是可惜,吃不到白兔……姐姐,那这只粉色兔子,怎么办,我吃了可好。”四月故作依依不舍望了自己心仪的月儿一眼,随即又打量着匍匐在地的情儿,一舔嘴唇。
“我、我真的不好吃……最近还在掉毛。”情儿虚弱萎靡在地,肩头兀自疼痛不堪,她不禁惊慌,随即又喊道,“默儿,默儿,你快些醒过来,解开封印,撕咬她们!”
但默儿却只是沉默,昏迷不醒。
此刻,蹲在默儿身边的玖月,一脸茫然,略作思索,讷讷问道:“姐姐们……可是我没吃过兔子,要怎么吃?从哪里开始?可以不吃吗?”
“真是无知——自然要先用妖力将之化为灵雾血髓,然后纳入口中,难道还要象寻常动物一般撕咬不成?无知之极。”回答玖月的,不是狐妖,而是一个锦衣华服、周身奢华的男人。
狂剑忽然在角落里现出身形,兀自抚摸着自己肥唇上的两撇短须,这个身材臃肿、头大如斗、大耳阔口、小眼睛、白胖胖的家伙一现身,九个狐族姐妹倒似忽然见到了可怕妖物般,惊慌避让,纷纷躲在了房间另一个角落。
一月平缓了一下情绪,叱道,“死胖子,原来只是个凡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连我都不知道……”但显然最后一句说漏了嘴,她有些尴尬,匆忙捂着嘴巴。
“姐姐原来不知道怎么吃兔子——还说得煞有介事!”二月率先开口嘲讽。
“就是,大姐姐整日就知道教训我们,还以为你吃过多少兔子……”三月紧随其后。
“够了!”一月不悦道,“至少我吃过鸡!”
“鸡?”二月不禁一愕,“姐姐,妖之国恐怕没有鸡妖……你莫不是说尘世界酒楼中的烧鸡,那去过尘世界的狐妖,谁未曾吃过?恐怕就连玖月都比你吃得多……”
“哼……”一月还在极力维持威严,“我们一心修剑,潜心向道——这些无所谓了……现在的焦点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死胖子吗?”
“谁管他,我对他没兴趣……”四月望了一眼萎靡在地情儿,“姐姐,那兔子到底还吃不吃,胃口既然已经吊起来,不如就开个荤吧?”
“够了!”玖月忽然娇叱了一声,“难怪我们总是挨骂,主人恐怕又要生气——重点难道不是月音的下落吗?你们终日就知斗嘴胡闹……还把兔妖她们伤成这样,之后落公子若是知道,恐怕真的要吃了我们!”
所有姐妹一瞬间,都向玖月投来了倾慕敬仰的目光,这个最小的妹妹,此刻句句在理,最懂是非轻重……这才是真正的姐姐啊!
“还真是一群可爱的小灵狐——早知道你们如此明事理,只是胡闹而已,我何必现身,还以为这三只兔妖真的危险了……害我浪费了隐身符的效果。”狂剑忽然发声打断了旁若无人叽叽喳喳的狐族姐妹,随即轻轻踱步向门口行去……
“站住,死胖子,你去哪里?”一月身影一跃,仗剑拦在狂剑身前。四月、六月也纷纷仗剑围拢在狂剑身后。
狂剑停下脚步:“我自然是去找月音公主。”
“月音……她在哪里,告诉我们!”闻言玖月忽然一跃上前,眼神充满期待,一脸媚态。
“小姑娘,你不必释放妖气,不必对我使用狐媚之术,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即便不给钱,我甚至可以免费告诉你们。”狂剑随即正色道,“不过,告诉你们,也毫无用处,因为你们根本走不出这间厢房。”
说罢周身剑气引动,房间内各处忽然升腾起无数金色道法符光,符光在房间内不停缭乱,渐渐汇聚成一张金色光网,笼罩了整个房间——随即,九个狐媚俏丽的狐族姐妹便纷纷萎靡,瘫软各处,一时间甚是香艳,仿佛一地待宰羔羊,而另一处的月儿亦渐渐不支瘫软在地,原本便萎靡在地的情儿、默儿,此刻似乎气息更加微弱……
缚妖灵光符阵引动,妖气尽灭……
“狂剑,你竟然在我们房间……布置机关……”月儿勉力支撑着恨恨道。
狂剑继续踱步向外:“又没收你们钱,有何不满?吃亏的自然是我……”
“狂剑,你去何处,总不该敌我不分,快放了我们。”月儿越发萎靡,心魂已然涣散,此刻声音极其低沉。
狂剑停下脚步,费力扭转臃肿的身躯,转身道:“这符阵,妖物无法自由出入,也无法解除,唯有待到其中妖物化为飞灰,方能自动解除。虽然这么杀死你们很可惜,但我也无能为力……”
月儿表情震惊,但随即似有所悟,冷冷低声说道:“说你的条件吧。你想要什么,钱我们没有。”虽然只有一个月时间,接触也不甚多,但月儿对狂剑已经比较了解,至少从月音时常在背后的愤恨不屑言辞中也能揣度一二……
“好吧,好吧。”狂剑略作思索,“我可以设法让符阵解除,但这耗费巨大——恰好我的几家门店缺少人手,尤其缺少漂亮的女管事、女知客、女打手……你们没钱,唯有为我做事,大概工作三十年,应该能够偿还这笔耗费……三十年对妖族来说,也不过是短暂时间而已。”
“好——但是你要把狐妖也放了。”月儿低声应道。
“谁要你求情……主人自会来救我们。”一月挣扎着勉力抬起双眸,不屑地望了月儿一眼。
“不……主人,也许会来杀了我们。”一向话语最少的七月,此刻低声说了最关键的话。
“没错,这次我们更丢主人的脸……”玖月一脸迷茫,低声应道。
……
“想不到你还要为这些小灵狐求情……”狂剑不理会一唱一和的狐族姐妹,费解地望了月儿一眼,然后袍袖一挥,朗声道:“念在你一片爱心——如此便好了,符阵在半个时辰后便会解除!此时强度也已经减弱,你们不会有碍。”说罢踏步而去……
“姐姐。”情儿低声叱道,“真是可恨的奸商——他是个骗子。”
月儿嘴角微翘,低声道:“无妨,我也是骗子。谁会为他工作?之后,月音自会和他理论。”月儿又低声喃喃道,“只不过,但愿月音无碍,我们此刻却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