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是分离的意思。
所以,九岁的黎梨不会不明白,从黎家变成黎离,一字之差意味着什么。几年后,她将她的“离”改成了“梨”。
她想离开家,也是从那时候起的心思,也是从那时候她知道,要走,也只有让自己长大这么一条路。
那年的冬天,母亲就走了。
黎梨背上了她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债。
她害怕在母亲坟前哭成泪人的父亲,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只是太爱她的母亲。
从酒店出来,潘敖渊自然没有送她:你要我低头,不可能。他是谁啊,他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怎么会低头再去找她?
十月的最后一个台风天了吧?
风呼啦啦地刮起地上的落叶,垃圾、灰尘,吹得黎梨一阵头疼,夜太深了,过了十二点,她似乎开始发冷,回忆涌上心头的那股感觉,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她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将心里的那股酸意吞回肚子里。
黎梨收了最后那句指责黎想荣的话,一口喝尽了潘敖渊杯里最后的那点烈酒,给一桌子的老板、合作商赔罪,她说自己醉了,说话没有分寸。她不觉得丢人,说完,还是微笑地坐在一旁,点头、喝酒,再点头,再一口闷。
房城地产的合同最后还是被退了回来。
黎梨知道,黎想荣不会让自己成了所有事,包括她想读的福大,包括她想住的可以看见海的房子,当然,还有她想喜欢的人,她所在乎的所有的事情。
她把自己浸在冰冷的浴缸里,一丝不挂。
她的腰疼得要命,刺骨地疼,疼得她动弹不得。她的手心轻轻地抚在自己的胸口上,噗通噗通噗通,它在跳。她笑了,她笑自己还活着,她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拳一拳一拳……水花溅地满地都是,再也支持不住,她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颤抖着捡起窗台上的烟头,苍白着脸,“吧嗒、吧嗒”,吸了起来……
房城的图纸还摊在桌子上,小区规划地很好,靠着山,那块临海的地皮贵的烫手,黎梨拿着笔,圈着方位图上的位置,一圈一圈一圈,头发上的水滴答滴答滴答地打在了蓝图上,墨晕开来,花了一大片……笔断了,她趴在桌子上,双手、身体,冷得要命,她不敢闭上眼,她怕面对明天的黎想荣,她也怕她会再也没有办法解决那些她也恐惧的问题。她很倔强,却也柔软地要命。
潘敖渊是醉了,断了片儿地躺在酒店的床上。
鳌江的公关送了他回来,不敢轻易闹醒了这个会炸的霸王,开了落地灯也就走了。
哪里知道第二天,司机和送他回去的两个公关被骂得不成人样,潘敖渊气急败坏地就差炒了他们的鱿鱼,门口的接待都不敢拿出点心来吃,怕他一并带走自己。
“马上去问!还愣着?必须找回来!”
那一层楼一整天都寒气逼人——原来是潘总的手机丢了。
潘敖渊工作时一向沉稳,这会儿却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敲打着桌面。等了会儿,又打了个催促的电话:“找到没有?恩?快点!”
公关从昨晚吃饭的酒店将手机送了回来,潘敖渊打开刷刷了几下,顿时炸了毛!
消息栏里,一条干巴巴的“喂!”之后,果然没有再有回复!
“十三楼!对!马上叫黎组长给我上来!”
明明,明明昨晚有发了消息的:“这个死丫头,死丫头死丫头……哎,这个死丫头……”
他对自己先发了消息向黎梨低头的这种行为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忍不住地想知道答案。潘敖渊觉得自己疯啦!失控了,有些不是自我了。他坐在位置上,突然对现在的自己有点失望,但是,失望过后,却觉得兴奋地异常,是他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