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也就不客气了,她觉得很累,在江行的对面坐下来,二人之间隔一台茶几。云止靠在沙发的角落里,胳膊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整张脸靠在撑起的手背上,一双眼睛垂下来盯着地面出神。
江行一直盯着她,云止稍一抬头,看到了,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她重调一调姿势,靠在了椅背,笑说道:“也许我们更适合做普通朋友。”
“云止,”江行突然冷声开口。
云止挑起眼梢望他:“嗯。”
“你醉酒时比现在要招人喜欢的多。”
云止笑着,也不搭话,张桦这时端了托盘出来,弯着腰往下放,云止忙着去接,一边说:“你叫一声到餐厅里去吃就好。”
张桦笑说道:“我看你们很累,好像连动都懒的动,索性就在这里吃吧,我怕你们饿,先把面下出来了,先垫一垫,菜马上就炒出来。”
云止说:“不用这样麻烦,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张桦摇着手,拿了拖盘已经走了。
云止看面汤上面漂浮着一层细碎葱花,几朵油花荡漾着,看起来很不错,闻着也很香,云止拿筷子挑了挑,耸着鼻子嗅了嗅,满足的说道:“有面此生足矣。”见江行没有动筷:“你不饿么?”
江行终于移开了目光,看着面前那碗面,云止说:“鸡蛋在下面。”
但江行没有端起来,他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想到你还会有心情吃饭。”
云止自嘲似的笑了笑,吃了几口把碗放下,她说:“江行,我这几年把一生该经历的事情都经历完了,我觉得能活下来已经很难得,如今既然活下来了,我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呢?不要说和你分手,即便明天我要死去,那今天我还是要快乐的活。”
她那种看透一切的态度让江行极度难受,仿佛在她眼里再没有什么值得痛苦的,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他面表现的那样难过,短短时间,她就变做超然的模样,他不知她是真的看透,还是自己在她心里真的一点位置没有,转身就忘。
云止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你以后好好生活,就跟没有遇到我时那样。”
江行冷笑,“你能做到么?”
云止抬眸一笑,没有回答,她站起来了,叹声道:“吃完了就回去吧。”
“张云止,”江行站起来叫她,但云止没有停,慢慢的上楼去了。
云止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刚擦黑,她坐在窗前摇椅上,窗帘子微微摇憾,看到路上亮起一灯,她就这个姿势往窗外望着,看了有许久没有动。
江行走了,临走时还来到她的房里,给熟睡的她盖上毯子。
云止听到敲门声,说一声进,从椅上坐起来,慢条思理的把一床毯子理好,张阿姨说:“刚睡醒么?不是我吵醒的吧?”
云止摇摇头,笑说道:“醒一会了,”站在床前看张阿姨走近,可是张桦却在床角上坐了下来,两手放在膝前,垂头不语。
云止踌躇着,踌躇着,不知讲什么话来安慰她。
“阿姨。”
张桦茫然抬头,云止硬牵出笑容,笑一笑却仍没有说话,张桦仿佛也明白她的尴尬,从床上站起来,不无遗憾:“阿止,我原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云止说:“我也以为的。”她摊一摊手,很无耐的说道:“可是怎么办,他现在看不上我了。”说完了自嘲的笑着,张桦皱着眉毛,似乎对云止的举动也不太明白,她认为云止是爱阿行的,可正常的一对恋人分手,不该像她这样轻松。
云止本想调节气氛,可是结果似乎并不成功,她放松下来,跨着脸,坐在了床边上,“他有更高的目标,我给不了他的。”
“那你呢?”张桦突然问:“阿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云止猛然抬头,看到平日文弱柔静的妇人突然露出如此凌厉的目光,她是个很会藏拙的人,这是云止一直知道的,不过她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她知道的,让云止猜不透的是这样聪明白女人何以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江行,受尽了委屈,到头来却落得自己儿子都不肯认自己。
张桦的话云止不想回答,也就一笑了之了,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张桦坐在她跟前,云止向来与人不亲厚,她很尊敬她,对她也很好,但她们不是母女,很多话她都藏在心里,可藏在心里的事张桦全知道。
她拉起云止的手,无限的感概,低声说道:“阿止,阿姨明白你,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做,我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希望的。”
阿止微笑着,很有点嘲弄的味道,但她的意思张桦能看出来,她还是不打算与她交心,她叹了口气:“我不是你的母亲,可是从小我看着你和阿行一起长大,你父母离开后,这世上,你怕也只有我这一个亲近的人了,我又何常不是,我不希望你做那样的事,我要你过的幸福,你能明白么?”
云止静静听完,有好一会沉默,半晌说:“我爸爸临死时都在想着我妈妈,他的不甘心阿姨你看的比我更清。”
“他那时都不在清醒。”
云止笑了笑,并不做答,想了想说:“阿姨,我不会放弃的。”她放开张桦的手站起来了。
“可你要怎么做?”张桦也站起来,眉头皱做一团:“阿行和你的想法不一样。”
云止耻笑,“我要看着江家的大厦倾倒。”
云止夜里做了一梦,去逝多年的父亲出现在梦里,他还是云止印象里那样慈祥,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说了话,可是云止没有听到,她趴在他的膝前睡觉,阳光透过窗子洒了一地,然而醒来抬头一看,看到的却是江行的脸,少年时的江行,带着无边的眼镜,低头温柔的笑,江行说:你真的不等我么?
云止猛然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江行也起来,他的脸突然变成了江亚石的,嘻笑着说道:嫁给我吧,张云止,嫁给我,我能给你想要的。
云止转醒过来,没有江行,也没江亚石,有的不过是黑黑漆漆的一片暗夜,窗外静梢梢的,云止睡不着,就把窗前的台灯按开了,趿着拖鞋到窗前,把帘子拉开了,窗外有着蒙蒙亮光,这个时间大概有三四点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光景,院子外面的路灯隔一个亮一个,倒把院子照的也不怎么黑暗了,她托着腮在窗前胡乱想着事情,听得滴溚滴溚几声脆响,紧接着越来越密,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下雨了,果然雨下的越来越大,再看院外面路灯时,光茫里的雨水犹如串线的珠子一样密集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