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东天上的太阳刚刚升起,就被黑压压的乌云给遮住了。地上的热气和凉风掺和在一起,夹杂着腥燥的干土,似凉又热。忽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不一会儿,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直响。
洛华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一名年轻男子静静的站在两座新坟前,任由雨水倾落在自己身上。
“哎……小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撑着雨伞站在年轻男子身后叹息道。
那年轻男子没有说话,依然静静的站着。
那女子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你心里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须知一个人如果大悲大痛而不发泄出来,定会损伤身体。谁知那年轻男子恍若未闻,依旧一动不动。良久,那女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静静的转身离开了。
电光不住的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忽然之间,树林里的一颗大树被雷打中,喀嚓嚓的倒将下来。年轻男子依然静静的站着,虽处天地巨变之际,也如浑然不觉。
良久后,只见他身体一阵摇晃,嘴里喃喃道:“正之……月儿……你们别走……别走……”他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年轻男子正是应无痕,他在杀了南宫秋月后连夜将正之和月儿埋葬在城外的树林里,而那群蒙面人则一把火烧了南宫家宅院,随后消失无踪了。
好友的死让应无痕悲伤不已,加上又在雨中站立了许久,身心疲惫的他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夏日暴雨,骤至骤消,没过多久,就已是雨过天晴。太阳高悬在东天之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露珠儿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像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唱着一首动人的歌儿;偶尔跑出来的小老鼠,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小心的注视着周围,就怕哪里忽然跳出一只可恶的大花猫来……
应无痕晕倒在地,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在搬动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人在叫嚷说话,只是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堆干草堆上,周围却黑漆漆的一片,心中微觉奇怪。他疲累之极,一时之间分不清东西南北,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应无痕忽感饥饿,他睁开眼睛,只见阳光耀眼,灿烂明亮,却是在一座草屋里。他坐起身来仔细看去,只见房中有一张旧的四方桌,桌上有一个茶壶,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装有清水,而另一个碗里装着两个馒头,在桌子两旁各有一根长凳,地上有两堆干草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应无痕心中奇道:我不是在树林里吗?是谁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头晕脑胀间,实在无法思索,肚中又饥肠辘辘,咕噜咕噜的直叫,他起身走到桌旁,一手抓起一个馒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馒头后,应无痕走出草屋,只见屋前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旁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两边稀稀拉拉的有几座破败的土墙,屋后有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绿油油的树木,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应无痕一怔,心道:奇怪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自己晕倒在正之和月儿的坟前……想起正之和月儿,他心中一痛,忍不住掩面而泣。
应无痕正自痛哭流涕时,忽闻轻微的说话声响起。他心中一惊,急忙擦干眼泪,抬眼环视周围,透过茂密的竹林,只见曲折的小路上,一名老人和一名少女正向草屋缓缓走来。
应无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皱眉道:“看样子那老人和少女当是住在这里了,那么我也定是被他们带到这里来的了……只是他们是谁?带我来此有何目的?”他自从知道南宫秋月的真面目后,对与自己相关的陌生人都心存戒备。
老人和少女穿过竹林后,见应无痕站在门口,老人面露喜色,在少女的搀扶下一跛一跛的快步走到应无痕身前,急切的问道:“娃儿,你终于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应无痕瞪眼凝视两人,只见老人须发皆白,身材佝偻,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丁,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左手拿着一把柴刀和一根绳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叫花子;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衣衫敝旧,虽是乡下女子,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此时正瞪着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
应无痕被那少女瞧的有些不自在,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他定了定神,暗道: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啊!不不不,南宫一家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可是……且探探他们口风再说,于是问道:“老头儿,你们是谁?将我带到这里有何企图?”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高悬头顶。老人笑了笑,摆手道:“外面好热,我们到屋里坐着说吧!”
进屋后,老人和少女坐在同一根长凳上,应无痕则坐在了另一根长凳上。
老人将木棍倚靠在桌旁,柴刀和绳索放在地上,然后端起桌上的那碗清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地朝天。同时,那少女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包,打开后放在桌上,却是三个馒头和几片肥肉。
老人将碗放下后说道:“娃儿,这是给你带回来的,吃吧!吃完后我们再聊。”
应无痕犹豫了一会,心道:这馒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管他呢,反正刚才也吃了两个馒头,真有什么问题我也认了。于是他左手拿馒头,右手抓肥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只片刻就将肥肉和馒头吃的干干净净。
他抹了抹嘴,瞄了一眼对面两人,见老人又倒了一碗水,正自大口的喝着,而那少女则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脸上显出不悦的表情,心中不由的一怔,心道:她怎么这种表情?
老人提起茶壶给应无痕倒了一碗水,说道:“我叫柳潘,这是我孙女柳玉蓉。我们前天刚好经过那片树林,看见你倒在地上,于是就将你带了回来……”
应无痕闻言,眉头一皱,盯着柳潘泛黄的脸庞道:“前天?嗯……那片树林地处偏僻,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柳潘正待开口,柳玉蓉却忽然说道:“我和爷爷见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辛辛苦苦将你背回来,你没说一句谢谢,反而还问东问西的,真是烦人,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回来……”
应无痕见那柳玉蓉数落自己,伸手抓了抓头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以前谁要是这样和他说话,他早就“噼里啪啦”的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了,可现在面对这少女,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柳潘见状,喝道:“蓉儿……”
柳玉蓉冷哼一声,气鼓鼓的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柳潘笑了笑,问道:“娃儿,你怎么称呼?”
应无痕道:“我叫应无痕。”
柳潘点了点头,说道:“好名字!”随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蓉儿爹娘死的早,只留下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老头子我也没什么本事,只能砍点柴到洛华城里换点银钱。人老啦,不中用了,背一捆柴都异常吃力了……”他摇头长叹一声,继续道:“我们常在洛华城周边砍柴,毕竟离城近,不用背太远。前天砍柴时刚好看见你倒在地上,本想给你找个大夫,可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银钱,只好将你带回来了。”
应无痕心中将信将疑,他瞥了一眼柳玉蓉,见她侧着脸,嘟着嘴,似乎怒气还未消,心道:他们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他们都是坏人了这世间还有好人吗?顿了顿,他轻声问道:“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周围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居住。”
柳潘似乎说的累了,喝了一口水,歇了片刻,继续道:“这里是柳家村,在洛华城东三十里。五年前,村里发生了一场瘟疫,村民相继死去,最后只剩下我们爷孙俩了……”
应无痕闻言,皱眉道:“这有点奇怪啊!其他村民都在瘟疫中死去了,为什么你们却没事呢?”
柳潘摇了摇头道:“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蓉儿他爹娘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们吧!”顿了顿,他看着应无痕道:“娃儿,我看你不像是这附近的人啊……”
应无痕点头道:“我是稻香村人。”
柳潘喝了口水道:“稻香村?稻香村离洛华城有点远啊!中间还隔着茫茫群山,听说山里有许多可怕的猛兽……”
应无痕点了点头,心道:正之和月儿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呆在洛华城了……还是先回一趟村子吧!他瞥了一眼柳玉蓉,见她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碗发呆,心下微觉奇怪。他起身说道:“老……爷爷,多谢你们的馒头,我得走了。”
柳玉蓉闻言,抬头看了应无痕一眼,随后又侧过头去,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柳潘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孩子,路上小心。”
应无痕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柳玉蓉,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