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翅蹁跹,卷起云浪层层,巨大黄鹤载着苏凉三人缓缓落地。
抬眼望去,大小八十一座险峰巍峨耸立,云霞缭绕,仙气十足。
下了鹤背,将小女娃放下,老道士来到一块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石碑前,指着上面刻凿鬼斧神工的割鹿两个大字,转头对着苏凉说道:“娃儿,这儿便是割鹿山的山门了,过了这座石碑,你才算真正踏入割鹿山。若放在他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领你登上老道我和小阳关所在的窥天峰,见过峰主,得到峰主的认可后,再拜了师傅,你便算真正成为割鹿山的弟子,归于我窥天峰一脉。”
话音一顿,老道士抬头,望向八十一座擎天险峰中的一座,接着说道:“不过此时正值山上十年一次的封首大典,山上所有的脉系人物都聚集在此次举办大典的铸铜峰之上,即便是现在领你去了窥天峰,怕到时峰上也就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三人,倒不如趁现在大典还没结束,带你去见识见识,也好让你在心里大体有个印象。”
老道士重新背起小女娃,径直向着刚才瞭望的山峰走去,一边走一边向身后跟着的苏凉嘱咐道:“割鹿山身为九洲三大圣地之一,山上弟子门人众多,规矩也严,凡是犯了山规的,不管有意无意,都要遭到重罚。”
“像俗世里的鞭笞杖责山上倒是没有,不过山上刑罚峰里却多的是惩治人的招数。轻的,罚你去做几个月苦力,却也没那么简单,你所属的脉系跟哪座仙峰嫌隙最大,便把你派到那座峰上,只能任打任骂任劳任怨;稍微重一点的,扔去后山那座古山林里,那里面可是凶禽猛兽无数,能要人命的多了去了,至今都还没有人能数的清楚;再重一点的,雷罚台、罡风洞,刑罚峰里那座可将巨石化做齑粉的万仞瀑布,有的是地方让你选。所以在山上,最好还是规矩点儿,别去惹什么岔子。”
“割鹿山上,不得肆意喧哗聒噪,不得私自御剑,不得私自下山,不得擅自踏足禁地,除生死台外不得在他处争斗……”
跟在老道身后的苏凉将老道所说的话一句句记下,然后默默地在心里重复,初来割鹿山,他必须尽快的了解山上的一切,以免因为些不必要的举措而使得自己陷入险境,真要是犯了山规,他可不敢奢望只是因为怕他体内的怨蛊恶蛟再次出世害人,才将自己领进割鹿山的老道能够为他开脱,至于另一个小女娃祁阳关,除了偶尔昙花一现的怪异言行,大多时候更像是与外表相符的没长大的孩子。
除了自己小心谨慎的走好每一步,目前的苏凉谁都指望不上。
没有理会苏凉的刹那出神,老道士接着说道:“至于山上的封首大典,简单点说,便是一场争夺战,割鹿山除去身份地位都无人可以逾越的山主外,接下来的便是七大脉系山峰的峰主,而剩下的地位仅次于山主与七大峰主的,不是其余仙峰峰主,而是山主与七大峰主膝下首徒,现任山主自打执掌割鹿山百年来从未收过徒,所以这封首大典,便是各仙峰上弟子争夺首徒位置的争夺战。”
走在最前头,背上还背着小女娃的老道士依旧闲庭信步,跟在身后的苏凉却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山峰攀爬未过一半,凡夫俗子与修道仙人的差距便在此刻一览无余。
回头看了看被抛在身后一大截的苏凉,老道士摇摇头,停下脚步,待到苏凉追赶上来时,缓慢说道:“苏凉娃儿,试着用一下这几日你所领悟到的《参同契》里的吐纳法子。”
苏凉恭敬照办,长吸几口气,默默按照《南柯子参同契》里的导气方法运转体内气机,扣牙关,咽三吐四,冥想日芒,**下淌,只片刻,方才乘鹤时所受到的惊吓与登山所导致的浑身疲惫感尽消,重新涨满了气力,精神抖擞。
望着苏凉,老道士点头道:“悟性还可以,在老道所见的割鹿山弟子中勉强算是中等,不过娃儿你被体内蛊虫吞**血十六年,即便是老道为你服下了一枚铸铜丹,却仍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要寻一些丹药进补。”
自打上了山,小女娃祁阳关就一直闷闷不乐,即便被老道背了一路,也始终都是一副努着嘴不开心的样子,此刻见老道士对她心中选定的弟子品头论足,心情不由更加郁闷,甩着脚怏怏不乐道:“老槐爷爷,丹药还不好说,这铸铜峰不就是山上专门炼丹的吗,到时跟他们要上十几二十枚给苏凉补身子不就可以啦。”
听了小女娃的话后,老道士一脸哭笑不得的说道:“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当铸铜峰上的丹药是你在山下吃的糖葫芦呐,那可是拿众多珍贵灵药耗费无数时日在炉鼎里給提炼出来的。”
一脸理所当然表情的小女娃无辜道:“可我没下山前确实是拿它当糖葫芦吃啊。”
被小女娃彻底打败的老道士抬起头,望着再怎么瞅数目都还是八十一的座座仙峰,默默无语。
……
再次启程,知晓了不断吐纳的苏凉不再拖老道的后腿,剩下半程山路,仅用了前半程的一半时间,便来到了巍峨的铸铜峰顶。
金石遍布。
整座峰顶都闪耀刺目金芒。
从小就被穷苦日子给逼迫的锱铢必较的苏凉已是满眼痴狂。
只是不待苏凉再有什么念头和行动,小女娃就已经从老道士背上爬到了苏凉的肩膀,指着宏伟场地中央那处站满了密密麻麻人群的地方,开口道:“看到没,那儿就是封首大典的争斗场。”
苏凉抬眼望去,入目皆是举止出尘的神仙人物。
僧人道侣,儒生美妇,此刻立于空旷峰顶,驾云骑鹤,乘风御剑……
一眼望去,整座铸铜峰峰顶没有一丝的险峻意味,平坦若平原,犹如被天人用利器生生斧劈截断,峰顶有四处宏伟建筑,金碧辉煌,掩于云雾之中,更添一份仙宫飘渺之感。
仙宫前为一片空旷场地,此刻筑有八座高台,除一座高台闲置,其余七座高台上皆有神仙人物在激烈战斗,风起云涌,每座高台下亦有各色人物观望,不过彼此间泾渭分明,都只是盯着一处高台,且身上衣物颜色各不相,远远望着的苏凉想,这约莫便是所谓的脉系了,倒真是容易分清楚。
撇过场内众人与正在台上争斗之人,小女娃抬起稚嫩小手,指着离高台所在地方稍远的空旷地界,向苏凉说道:“在那边站着的几个人,便是七大仙峰的峰主,近百年来割鹿山上以酌海峰弟子最多,实力也最强,所以酌海峰除了本身所在的仙峰福地外,还多占了一处洞天。其次便是你师傅我所在的窥天峰,窥天峰实力并不逊色于酌海峰多少,只是弟子门人数量不占优势,所以排在次席。七大仙峰中,铸铜峰地位最超然,因为是割鹿山上唯一以炼丹为主的仙峰,各脉系大多对其有所求,嫌隙不大,再加上铸铜峰上都是些只知道炼丹的呆子,不会威胁其他仙峰地位,所以在脉系争斗中多是袖手旁观的姿态,少被攻击。”
“余下五峰,有着一名女子大宗师的甲观峰排第四席,一人支撑整座仙峰的指归峰占第五席,最后的蜕龙,翠蛟二峰在末两席位置上下波动,七峰地位百年内偶有变动,但都变化不大。”
“苏凉徒儿,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入割鹿山而终生不得,割鹿山上又不知有多少其他脉系弟子想要进窥天峰却被阻在峰外,有了我这样一个师傅你真是该谢天谢地,天大的福气呀。”
不理会小女娃孩童般的沾沾自喜,被小女娃叫了一路徒弟却仍然在心里排斥的苏凉顺着小女娃指的方向望去。
还真别说,都是气态巍峨的仙人气象,立于众人头顶,有长髯老者持拂尘驾鹤身形飘忽不定,有御剑男子持长剑乘风上下翻飞,有慈悲僧人握锡杖金刚怒目,有妖娆美妇甩长绫恍若天仙,都比老道士与小女娃要来的仙人气派的多,远远望去便要比这边台上争斗台下观望的众人高出一大截不止。
正在着寻思自己这一辈子不知是否有可能到达那样高度,将世间豪富权贵连同眼前仙人都踩在脚下的苏凉在心里猛然摇头,骂自己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在这仙人地界,多的是自己不知道的神通,天知道刚才的想法有没有被人给窥见了去,到时候要真有仙人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可就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儿,在没能给娘亲报仇之前,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
可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呢?
正当苏凉重新陷入臆想的时候,高台上突然一阵骚乱。
原本已经进入尾声的争斗突生异变,一名原本已赢得争斗的黄衫青年男子突然登临那座自始至终都一直空闲的高台上,仰头向着群峰深处长声呼喊道:“弟子酌海峰首徒陈象帝,愿以愚鲁之资战群峰英豪,斗胆欲拜入山主门下为弟子,望山主成全。”
话落。
铸铜峰顶骤然挂两百里长虹。
有一袭红袍自天外踏虹而来闲庭漫步而后飘然坠下。
风华压盖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