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塔的垂垂老者态度强硬,辈分又高得出奇,一众割鹿山弟子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待老者进了茅草屋,在屋外徘徊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后,都转身神色怏怏的离开山峰。
才刚刚爬上山峰的苏凉望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可不想就这么跟着他们下去,一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二是这攀爬山峰着实是累人,这会儿下峰,可就没有了女子山主的驾鹤迎送,他身子骨刚刚恢复,经不起这才上峰便又下峰的折腾。
既然是抱着目的来到这藏了十万九千卷经书典籍的藏经塔,不进去看看寻个御剑法门引气之术,实在是对不起苏凉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再者说要是这会儿下了山,免不了会被女子山主小觑,要是真让女子山主觉得自己不堪大用,往小里说免不了让自己在女子山主心里本就不高的地位一落再落,往大里说,可是会一不小心便耽搁自己的报仇大计。
这是苏凉绝对不想看到的。
从守塔老者刚才对众人的态度来看,短时间内想要进塔是没可能了,打起精神,苏凉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十二岁那年他背着娘亲的尸体从秦庭一路拼命奔逃到淮安,路上无粮无水,苏凉便是通过捕食狩猎野兽来充饥,这耐着性子观察猎物习性然后设好陷阱蛰伏下来的本事,早早就炉火纯青。
苏凉现阶段要做的,便是寻个地方在这峰顶安稳呆下来,趁机好好观察一下老者的性子喜好,然后对症下药,讨了老者的欢心,这进塔便自然不成问题。
苏凉性子谨慎,又惜命如金,在没有弄清楚守塔老者的底细并想出万全对策前,是绝不会靠近守塔老者的那间茅草屋的,这样一来,在峰上的住所就成了问题,总不能就这么躺在石头上风餐露宿不是。
好在这山峰峰顶古怪,横向里不知被什么利器截去一块,成了一片宽阔平地,藏经塔与守塔老者的茅草屋便建在这平地上,竖里,也就是藏经塔的后面,则是一座陡直的险峻峭壁悬崖,苏凉从原先所在的峰顶边缘地带慢慢走向峭壁,远远绕开守塔老者的茅草屋,花了半天时间,在远处的峭壁上凿出一个勉强可供一人仰卧的山洞,盘坐在里面,望着视线可及的茅草屋。
晚霞映天,夜幕降临,守塔老者自从进了茅草屋后便没了动静,这种情况,苏凉也无可奈何,闭上双眼,缓缓牵动体内气机,吐纳修行。
第一天,苏凉从入定中醒来,见守塔老者没有从茅草屋中出来,便小心离开石洞,来到山峰后面不大的小水池洗了把脸,又花了不少功夫在峰上寻了几只野物,带回洞前捡些枯枝给烤了,当做饭食充饥。
一整天毫无动静,苏凉也只得在洞中枯守,体内气机按照《参同契》法门导引,却仍只是在早已冲开的近百穴窍间徘徊,气机愈养愈大,迫不及待想要充溢而出,奈何也只能困守在固有的经脉,苏凉体内已有肿胀刺痛感,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中不由慢慢开始焦虑。
第二天,茅草屋仍旧门房紧闭,只有屋顶枯黄茅草在风中簌簌抖动,仿佛下一刻整个屋顶便会被刮飞,苏凉已经从山洞里走出,盘坐在峰顶边缘,导气不断,如饥似渴将朝霞初升时的日华紫气拉扯进体内,周身紫光熠熠,照的苏凉面庞愈发丰神俊秀,与半年前在俗世里摸爬滚打的丑陋小斯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日升月落再生再落,转眼两天。
趁这几天将身子骨重新养好的苏凉顺便把生死台对决的体验给感悟消化了一番,上山半年,他的进境太快了,从一个不知修道为何物的世俗子到能够将六品境武夫斩杀的修士,即便是身为修道圣地的割鹿山上也少有能够如此进境的天才。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崖底随老怪修行时,老怪就曾说过,就修道一途来看,他的根骨一般,天资跟悟性也不过勉强中上品,唯有心性可圈可点,算得上是上上品。
可这些并不是能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的原因,半年时间接触,崖底老怪早已察觉到了苏凉体内的古怪,虽然并不清楚究竟是何物,但是老怪告诉苏凉,他体内存在一种怪异的平衡,平日里不去触碰,便与他相安无事,但只要受到哪怕一丝冲击,例如像他在崖底时那般拼命修习,便会造成苏凉大量精气流失,说白了,便是透支生命,不然像《角力》、《搬山》那般的大神通,怎会在区区半年时间内便让苏凉初窥门径。
时至今日,苏凉心中已大体有了答案。
老道士魏南槐曾说过,他体内的化蛟蛊虫十六年吸食其精气才得以存活,半年前在淮安后山,蛊虫化蛟吞食天道紫雷而后重新回到他的体内,自那以后,便忙于消化吞食的天道紫雷而无暇再顾及吸食他体内精气。
起初苏凉在没有跟老道士魏南槐讨要并修习《南柯子参同契》时,只觉自身与之前十六年相比愈发的耳聪目明,精神奕奕,身体也变得匪夷所思的健壮,不然也不可能随老道士小女娃日行三千里,仅用一旬时间便从淮安城来到割鹿山。
可自从他开始修习导气术后,一切便都重新恢复之前样子,且身体还伴随着强烈的空腹感,无论进食多少都不会有丝毫的减弱,更令苏凉难以置信的是,他每日导气纳入天地精气滋养的气机,总会莫名其妙少去十分之一。
经过半年时间的反复验证,苏凉已经约莫猜到些什么,那便是只要自己修习吐纳,动用体内几分精气与天地间的精气沟通,便会遭到体内恶蛟的反噬,将自己的修行成果夺去几分,但与之相伴的,是带给自己一种难以言明的好处,例如仅用不到两月时间便将《南柯子参同契》修完,打下了修道最重要的基础,又例如将学至极处可白日飞升的《角力》、《搬山》两门大神通仅用半年时间便初窥门径,再例如外加体魄明显比同境界的人要强出许多。
皱着眉头,苏凉心中苦恼,也不知者体内古怪究竟是好是坏,最后干脆闭目盘膝,懒得再去思考,既然这东西不是现在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的,倒不如任其发展下去,边走边瞧呗。
日复一日。
夜复一夜。
眨眼再过三天。
一连七日过去,守在一旁想要观察守塔老者习性的苏凉都是一无所获,七天里守塔老者就没从那间茅草房里走出来过,这让在山洞里呆了七天的苏凉咬牙切齿,心里不无恶俗的想道,就算这老者道行高深已经辟谷不用吃喝,可他呆在茅草屋里这七天难不成就不用屙屎屙尿吗?
可不论苏凉如何恶毒揣测,第七天一过,老者仍是未现身,苏凉也不得不在心里自嘲一句,嘿,还真是神仙人物啊,都不用吃喝拉撒,确实不是咱这些道行低浅的凡夫俗子比得了的。
可自己总这样干坐着也着实不是个事情啊,倘若不赶紧进藏经塔寻一门吐纳法子,将周身余下穴窍打通,体内气机怕是要在那仅有的几条通畅经脉内翻江倒海,将自己给撑爆掉。
不复吐纳,苏凉走出山洞,向着守塔老者所在的茅草屋慢慢走去。
一步一玄机。
七步而止。
体内气机轰然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