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胜趁着两军对峙时,开始清点人数。等报上来的伤亡人数汇总到他这里时,黄胜两眼含泪,差点就动了自杀的念头。
这一仗下来,自己带得两千五百人,伤亡即失踪人数,就高达三百多,而且重伤员几乎就没有撤下来。这还不算遗失在城墙上的火炮,虽说那些火炮没有几发炮弹留下来,可这样先进的武器装备留给了敌人,这本身就是严重的犯罪,况且还损失了这许多的人马。这可是自南钓以来,宋军与元军作战死伤最严重的一次,自己算是开了宋军败退伤亡过重的先河。
黄胜知道自己的责任,也知道战后自己的后果,但他心里的那口气无法泄出,恨得咬牙切齿,只好冷静下来,思量后面的仗该如何打法,最好是把敌人赶走,把失去的火炮夺回来。
正在这时,元军又开始了一轮的进攻。
对于野战,海军陆战队还从没有和敌人面对面的进行过大规模的决战,而且还是和蒙古骑兵的对阵。
黄胜不知道自己领的部队刚刚打了败仗,士气最低落的时候,能不能守着现有的阵地,不被蒙古骑兵冲垮。
但他的顾虑还没有往更深一步思索,前锋已经报告,元军开始准备进攻了。
黄胜马上传令,列阵迎敌,并下达军队一号指令。这也是南钓以来宋军第一次执行一号指令。所谓的一号指令,就是军队在危机时刻的替补制。也就是当战事激烈时,需要主战官亲上前线,如果一号主战官战死或因伤退下前线,以军衔为次第的自动补充指挥官。连长战死或因伤退出战斗,由副连长接替指挥。副连长战死或因伤退出战斗,由一排长接替自然升职为连长,接替指挥全连继续作战,一排长战死或因伤退出战斗,由二排长接替自然升职为连长,接替指挥全连继续作战。以此类推。
一旦一号指令下达,要么是战事过于危机,要么主指官有了必死之决心。这种事,赵昺当时建军时和平时在军校的课堂上是反复强调,非常时期,不可乱用的。因为他有严格的规定,一般的战斗烈度下,营长是不允许亲临一线的,团长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黄胜下达了这种命令,本身来说,自己对本次战斗要主动承担责任,再则就是要亲临一线指挥了。这样,有可能传递一种信息,让临战的将士军心不稳,也可能主战官亲临一线后,能更大的激发起将士死战不退的敢战决心。
黄胜亲自战在第一排,挥动令旗,指挥将士排列成两行横队,每人手持着火枪,装填弹药,目视前方向前滚动而来的蒙古骑兵。
自后膛枪研制成功后,因装填弹药速度加快,赵昺就开始改革以往的三排列阵排射,把三段式射击改为两段式射击。这种战术被战士们形象地叫成是“排队枪毙”,也很恰当地说明这种战术。不过,赵昺更想的是利用堑壕式纵深阵地来抵挡敌人的冲锋,可惜现在机枪还没有研发出来,所以,只能靠横列排枪来加大火力密度。一般来说,米尼枪射程远,在敌方骑兵冲击到八十米这一危险距离时,按将士们的训练熟练程度,可以发射六至七轮射击。这样密度的打击情况下,敌人的伤亡率应该能达到三分之一强。一般的军队有这样的大的伤亡,基本上就崩溃了。除非战斗毅志特别坚强的军队。
当然,等到了七十米的时候,排枪兵身后的投弹手又开始投掷手雷,在敌人冲到三十米之间的距离里,拉发手雷每人能投两到三枚。这样力度的打击,如果敌人还不崩溃,那后面的长枪手就会主动向前越过火枪手,组成枪阵,而退后的火炝兵也会枪上刺刀,进行肉搏。不过,这样的机会一般很少。
现在,黄胜无奈,就是用的这一套战术。
这里的地形对于宋军还有是点利的。两个丘陵之间一条不太宽大的沟谷。丘陵两侧的坡度还是很缓的,再往上就显得陡了,不适合骑兵冲击。所以,黄胜把兵力布置在这里,向两侧延伸开来,长达两里路,连缓坡上都排好了火枪兵。
这种阵式看似稀薄,因为有强在的排枪火力支持,敌人并不能占到便宜。而且火枪兵的前排还有分散开来的轻便佛郎机火炮,全部装填好了霰弹。再加上一些神枪手,早早出阵,散布开来,寻找到自己的射击位。这些神枪手并不需要听从命令进行排枪射击,他们自由地寻找敌方的重要人物,一般是军官或带队人员,提前在自己认为的射程内自由打击,给敌人制造混乱,射杀敌方军官,瓦解敌人有组织的进攻。
当蒙古人的骑兵接近四百米时,神枪手们已经开始自由发挥他们的特长了。那些个军官因穿戴不同,或顶盔上的标志,或身后的旗手,都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也同时给他们带来了先死一步的机会。
神枪手的漫射,果然让敌人的冲锋阵形有了一点点的混乱。但是,骑兵一旦冲锋起来,后面的一排一般是驱赶着前一排在前进。如果中途停止,后面的骑手会毫不客气的冲乱前一排阵形,或直接砍杀阻挡自己冲锋的人员。
但是,被抢出来的不多几门步兵炮,这时也开始加入战团。那些实心弹,虽说打得不是很远,不过,四百米的距离是最有效的距离,杀伤力虽说不是很厉害,可一打一条胡同,从飞奔的马队中犁一条沟的效果,那是很让人胆战心惊的。况且那些打出的实心铁弹,在撞击地面后,还要继续跳跃翻滚,由于地面的干扰,失去了曾经弹道,变得没有了规律可寻,在快速奔跑的马队中,乱七八糟地冲撞着马腿,或弹起冲撞向马背上的骑手。只要擦个边,就是断骨折筋。就是看着那铁弹已经慢下来了,但它的动能加上飞奔的马匹,仍然能让碰到的马腿骨折,让马背上的骑手一头裁在地上,让身后跟进的马匹踏个稀烂。
这种被动的挨打,是最让人丧失战意和勇气的。但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速度就不会说慢下来,所以,在家只好迎着枪弹和火炮,使劲抽打着马匹,尽力往前冲。大家都有一个愿望,就是马上冲到敌人的阵列里,砍杀这些该死的宋军,让他们的枪炮失去作用。
蒙古骑兵的后面,是紧跟着的步兵。这些新附军刚才攻城时,已经被激烈的炮火吓坏了,现在跟在骑兵的身后被逼着往前冲,想慢下步伐来,又被督战的将领和他们的亲兵们用刀枪戳在背上,顶着往前冲。由于骑兵激起的尘土,他们无法看清前方的战况,所以,反而胆大了许多,跟在骑兵后面,呐喊着为自己壮胆,拚命迈动着脚步,紧跟着尘土机械地往前跑着。
黄胜看到骑兵已进入三百米的射程里,手中举起的的令旗拚命往下一挥,顿时,口令一片声响起,几乎是同时,第一排的火枪兵打出了第一次的排枪。再看那快速冲击的骑兵,立刻稀薄了一些。然后,第二排火枪兵快速前进一步,替换下了第一排兵退一步的火枪兵。又是一阵齐射,对面的蒙古骑兵眼看着又有许多人掉落马背,同时,许多的马匹也猛地栽倒在地。
骑兵最怕的是快速冲击过程中,前方有障碍物。如果只是人摔落在地上,马匹几乎忽略不计地踏过去继续冲锋就可以了。但庞大的马匹倒在地上,对于后继冲刺的马匹来说,就显得障碍物有点大。马儿是胆小而聪明的动物,他们会因为前进途中的障碍物而惊扰,再加上枪炮声和腾起的大股烟尘,更让他们感到害怕,只是迫于马背上的主人而拚命奔跑,但如果前面有了自己需要腾跃或躲避的障碍时,就会稍稍放慢一下速度,想法越过障碍。
也就是这稍稍慢一下的过程,就已经让骑兵的阵形有了杂乱的迹象。如果前面的马匹接着被杀死中奔跑的途中,随着障碍物的增多,冲刺的马匹势必会越来越慢,这样,就更加增加了被排枪打击的命运。
再加上二百米时,佛郎机火炮的霰弹如雨点一般扫出,能冲出这一幕弹雨的骑手那就少之又少了。
而先前的神射手们,早已连滚带爬地躲在了排兵的身后,他们抓住这一机会,开始猎杀那些冲出弹幕,冲得过前的骑手。随着距离的靠近,他们的命中率越来越高,可怜这些好容易冲到一百米的骑手,几乎没有能完整地再往前冲上一步,都纷纷裁倒在冬日坚硬的泥地上。
随着几轮的射击,宋军的阵列前已是硝烟弥漫,严重的遮挡了将士们的射击视线。他们几乎都是在按着军鼓和命令进行盲射,只不过提前设定的标界,他们几乎是按照本能把枪举到一定的高度进行射击。
好在佛郎机火炮的炮高射程都是定好的,快速地发射,在这个时候反而比火枪的作用更明显。
随着冲击的骑兵变得更加稀薄时,沿途的死马和死尸就成了后继冲锋者前进的榜样,而且也减慢了他们冲锋的速度,让死亡变得更加容易。蒙古人承受不了巨大的伤亡,终于战斗的毅志被怕死的心态压了下去,纷纷拨转马头向后逃去,一时又冲撞了后面紧跟冲锋的步兵,一时阵式大乱。
而步兵炮也已越过骑兵开始轰击后面的步兵阵形,让残肢断足的惨烈冲击着这些步兵的心灵,再加上回撤的马队冲撞,步兵一下乱了起来,纷纷往后退去,这样就更加重了元军的混乱,一时,战场上胜败立分。
黄胜是第一次领兵直面敌人的冲阵,虽摆着一副冷静的面容,但心里早就狂跳不已,现在看到敌人终于在自己一方强大的炮火面前败退下去,不由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敌人是退走了,但黄胜可不想就这样算了。被敌人赶出黄县城的耻辱让他感到很窝火,现在,他不会给敌人再有机会,赶紧下了追击的命令。
本身两军列阵就在黄县城外几里的地方,现在蒙古骑兵被自己的步兵阻挡了一下,而步兵想着再转身,人挤人又得乱一阵。就这耽搁的一点时间,就已经够了。
伴着军鼓的鼓点声,宋军的队列并排着开始向前快步前进。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平时的训练来,宋军就是快速地前进着,但按着鼓点,并排的队伍并不散乱,而且还不停地放排枪。这行进间的排枪也是宋军平时训练的一个项目,但宋军自赵昺训练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好在效果好的不得了。
本来败兵如山倒,这后面还紧跟着阵形不乱的军队,而且还不时的放一阵排枪。人是最怕从背后被打击的,这样的打击对败逃的敌人,恐惧感更加浓烈。
黄县城门本来就没有关闭,城门口还站立着许多本来是看热闹或预备的部队,看到自己的同伴纷涌而回,吓得又不敢关城门,只好先逃上城墙做好防守。骑兵速度快,已跑到城门口,大家也没有礼让先行之说,你挤我扛得逃入城中。而步兵就有点惨了,不时地挨着身后的排枪,一路扔下死伤者,也向着城门挤去。
黄胜恨这股敌人让自己丢了脸,手里挥着指挥刀,直是挨命领着大家随后追击。
那些提前跑上城墙的元军,看到自己败逃的同伴身后紧随着宋军,这些宋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还不时的放着排枪。每一次枪响后,都要倒下许多同伴。有几个大约是会放炮的元军,手忙脚乱地装填好一发炮弹,也不瞄准,随意就向着同伴身后的人群里开了一炮。
黄胜眼看着敌人就要逃进城里,怕城门关闭了自己还得再攻打一次黄县城。第一次城里没有多少敌人,放几炮就吓得敌人躲避起来,所以,很轻松就攻上城墙。这次敌人太多了,而且里面还有蒙古兵。他怕城门关闭了,自己再想拿下黄县就困难了,关键还是黄县的城墙上还有未来得及撤下的火炮,这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落在元军的手里,一定要抢回来。
他这一着急,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就往前跑去,可正在这时,城墙上的炮声响了,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带着烟尘,转眼就飞到眼前。黄胜想躲开是不可能的,那炮弹直直打在黄胜的小腹上,顿时就把黄胜打成了两截。黄胜的上半截身子一顿,停留了一下,直直摔在地上,而下身还按着惯性向前跑了两步才裁倒。
可叹宋军这样一个高级将领就这样在冲锋的路上被自己的炮弹给打死了。
正在冲锋的宋军,一看黄胜死得这样惨烈,不但没有害怕,而反激起了拚死的怒火,发一声喊,也不管再去排队快步前进了,都拚了命地往前冲,嘴里还喊着“报仇”的口号,紧跟着逃跑的元军身后,冲入城中。
就这么一冲,刚刚进城的元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败军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再说城破后,胆气就更没有了。元军发声喊,根本不听从各个首领的命令,乱冲乱撞,反而从对面的城门冲了出去,落荒而逃。
宋军虽说失去了第一主官,但按一号指令,作战并没有乱,反而激起了怒火,一鼓作气,把还留在城里的元军杀个干干净净,连从背后偷袭自己的衿绅及家丁也杀的一个不留,当然肯定也捎带着杀了许多大户人家,重新把个黄县城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