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本该今天就下葬,但由于要定案,所以被赵云明要求暂缓,尚还放在义庄等待最后的勘验。
此时尸体的被宋小仙抬到公堂之上,顿时惹来许多人的唏嘘,不禁感慨人命比纸薄,这才年方二十便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可惜。就连刘云明也不由的掩面啜泣,那可是他赵家唯一的血脉。
宋小仙摇了摇头,叹息道:“根据验尸状况,赵宁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但各位看。”
说着话,宋小仙将盖尸体的白布掀开。
赵云明再也无法忍受,快速跑下座位趴伏在赵宁尸体前痛哭起来。
“哪里来的苍蝇。”赵云明被周围不断飞舞的苍蝇搅扰,一时愤怒无比大喝道:“来人,赶走这些苍蝇,休要我儿受到侵扰。”
宋小仙忙拦住左右,又将地上的赵云明扶起,解释道:“夏季蝇虫本就多生,尸体更是招惹苍蝇,但是此事的蹊跷就在苍蝇。大人莫要心急,等在下来为你解释解释。”
苍蝇又有何蹊跷?一时之间大堂外的民众无一不感觉到惊奇,纷纷侧耳倾听宋小仙接下来的分析。
“中毒而死之人,由于毒性严重,故而周身蚊虫稀少,即便是苍蝇这种生命力旺盛之物,也不愿接触有毒之物,但各位看赵宁的尸体。”
原来那些苍蝇都是从别处飞来,然后叮咬着赵宁干净的尸体。
“你们看那些苍蝇为何多汇集在头颅之处?”
一位眼尖之人发现这一迹象,顿时惹来许多人的目光,随着目光望去。在赵宁的头颅之处多有苍蝇打转,且是身体上的数倍不止。
宋小仙大声道:“问的好,因为赵宁根本不是死于中毒,而是被一枚烧红的铁钉钉死的。苍蝇嗜血,赵宁浑身无伤且有毒,只有头颅处出现伤口,故而苍蝇叮着不放。”
赵云明微微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宋小仙一眼,问道:“既然有伤,你初验之时为何没有发现。”
宋小仙不由得苦笑道:“如此还望大人赎罪,烧红的铁钉钉入头颅之后,仅仅有伤,但却不会出血,且头发覆盖严密,所以忽视了这一细节。
赵云明又道:“先生说我儿是被铁钉钉死,这般说可有凭据?”
宋小仙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有倒是有,怕就怕在大人太怜惜少爷,而不愿让在下证明。”
赵云明忽然起身,他后头看了一眼目光微闭的李晋中,冷笑道:“既然说了让你重审此案,那本官定然全力配合,直至查出真凶。”
宋小仙恭敬的一抱拳,道:“来人,将赵宁公子的头发全部割掉。”
话语一落,赵云明脸色大变,只是想到刚才自己放出的话,也只得将不悦与痛苦深深的掩埋在心中。
片刻之后,赵宁的头已然光秃秃的了。
此时所有人都能看到赵宁天灵处的那道伤痕,正是一枚铁钉的模样,一时之间对于宋小仙的惊叹不断出现。
赵云明此时也惊讶万分,只是这惊讶的眼神之中,似乎还有其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若非宋小仙一直在观察,怕是很难发现。
“到现在,赵宁的死因已然清楚。判定这位兄台是凶手的论断,一切都不攻自破。而接下来,该说说这两件案子的关系。”
宋小仙目光微冷,厉呵道:“带林玉英。”
林玉英这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对此人畏惧几分。因为在平安县,她便是县令大人的夫人,在京城她乃是大将军之女。这样的身份,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平安县,都是极为强横的存在。
此时宋小仙竟然能将这样的人物带到王法大堂,不禁就连李晋中也微微侧目,低声道:“证据确凿?”
宋小仙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将目光移到脸色波澜不惊走进大堂的林玉英身上。
她目光始终都在赵云明身上,好像就连堂中摆放的儿子尸体都可以视若无睹,便就这般始终一言不发。
“林夫人,你可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玉英忽然轻笑一声,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仵作,凭什么问我问题。”
宋小仙莞尔一笑,仵作这个职业在宋国地位可谓是极为低劣,若非为了生存,他也不愿从事。只是既然身在其位,便容不得别人来侮辱。
他反击道:“一个杀自己儿子如草芥的母亲,我问她几句话有何不可。”
宋小仙的话语一出,林玉英原本一直平静如水的脸,顿时变的暗淡无比,若非她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怕是此刻便会扭掉对方的头颅。
“那日你借着要铁钉之由,将赵月娥支开,有何企图?”
林玉英冷冷道:“要铁钉便是要铁钉,有何企图?”
宋小仙不屑的摇了摇头,道:“你先是假借着替县令刘大人安抚,来给李愣子端药的机会,来接近李愣子,然后伺机用火钉将其钉死,事后发现他竟然有中毒的迹象。凭你的见识,定然能看出,他喝的药里落进了胡蔓草,故而准备将计就计,又从墙角抓了一片丢进砂锅之内……。”
林玉英毫不犹豫的打断宋小仙的话,道:“这只是你的推测,宋先生,我大宋办案,看的是宋律,而非说书耍把式。”
宋小仙微微一笑,道:“对,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三日前,我曾对李愣子的尸体在次检验,验尸结果正是被一枚烧红铁钉钉死,这样的铁钉只有你与赵月娥有。”
“等等,宋先生,你说的是赵月娥来给我送铁钉。而我却已经去杀人了,那时候我哪来的这种铁钉。”林玉英故作着急的问道。
宋小仙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问的好,那你可知道这样的铁钉一共有多少枚?”
不待林玉英回答,宋小仙便道:“一共十五枚,你府上有八枚,赵月娥的柜台上有七枚。”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便断定是我杀的人?这证据可是有些牵强了。”林玉英辩道。
宋小仙点了点头,淡淡道:“这的确不够,但是这个呢?唉,夫人今天来的时候很着急?怎么上面有两个洞呢。”
被宋小仙这般一提醒,林玉英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有两个小洞,她脸色微变忙回答道。
“我府上的花园都是我自己修剪,难免有洞,所以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且说你的证据。”
宋小仙笑道:“怕不是那么简单吧,这左边的这个洞很明显是被人以指头强行抠出,而右边这个洞,倒是像被钉子挂出来的。”
林玉英不耐烦道:“是不是都与本案无关。”
“有关。”宋小仙收起笑容,望向赵云明道:“在给李愣子验尸之时,我发现在他的指甲里有些丝线,这显然是在挣扎之时抓破凶手衣服留下的。而此时林玉英身上也有这样一个手指抠出来的洞,不妨验一验。”
经过工坊工人的一番检验,从李愣子的指甲之中取出的丝线与林玉英身上的丝线一般,且几处还能相连,乃是一批布上的丝线。
“现在我手中还有几根丝线,乃是在赵月娥死时,留在门上凸出的钉子上挂落的丝线,还请继续验证。”
在此验证的结果证明,两种丝线皆都出自于林玉英的这件衣服之上。
宋小仙冷笑一声,问道:“第一次到杂货铺我便观察到,柜台上只有六根长钉,还有一根怕是被你顺手带走的吧,你还有何话要说。”
林玉英脸色苍白,冷笑道:“对,李愣子是我杀的,赵月娥也是我杀的。赵大人打了人家,总不能将此事留给李大人来查,所以就出手了。”
“不。”宋小仙道:“你还杀了赵宁。”
林玉英忽然像发疯了一般大声吼道:“不,我没有。”
宋小仙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哪个母亲又能狠得下心杀掉自己的儿子,你要杀的不是赵宁,而是红玉,因为他使你儿子堕落。可惜那夜有些特殊。老1鸨,现在你可以说出实情了。”
一直旁观的老1鸨此时听到宋小仙的话,也不敢在推辞,只见她道:“那天赵月娥来找我,说要让我用毒酒毒死赵宁,她说她要报仇,在重利之下,我接过她的毒酒。”
“可惜呀可惜,毒酒没有将赵宁毒死,反而被一枚烧红的铁钉钉死。”宋小仙接过话道:“红玉,你且说说。”
红玉怯生生的走上前,小说道:“那天少爷喝了几杯酒后便来了兴致,我推脱不掉便从了他。忽然灯灭,我以为是少爷关的就没在意。接着好像听到开窗的声音,那窗户多年未开,所及极为难开,我想着是听错了便没有管,但当官差来时,我才发现窗户竟然开了。我以为是鬼物作怪,所以对于此事一直都不敢多言。”
“鬼物作怪纯属多虑,由于那窗户多年未开,所以积了一层的灰,于是正好将来人的脚印留下,还请夫人配合验一验这鞋印。”
检验的结果很清楚,正是林玉英的鞋印无误。
宋小仙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此案到此结束,最后的判决交由赵大人你来,在下先告辞了。”
平安县夏季的最后几天也不知何时过去,总之最后几天很热闹。据说那位来历不凡的县令夫人被斩首示众,县令刘云明不知因为何事而调回京城革职查办,只是让更多百姓关注的是,春花楼换了一名新主人,据说之前她乃是楼里的红人。
“哥哥你说那位李大人让咱们去青阳县做什么,难不成他想将我们收入门下?”
“你别妄想了,李大人那可是二品京官,能入了他门下,你我就有福了。唉,你个十七,既然当了我的保镖,那么就要听我的,胡子刮了吧。”
“先生眼界之高,何必在意我这区区胡子。”
“话说林玉英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武功如此之高。”
“他父亲乃是大将军,虎父无犬子。只是这一次,倒是得罪了这位大人物。希望今后在官场上,莫要撞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