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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故事(二)

这次陈青挑战谢栖桐只告诉你沈北一人,但他到了谢栖桐的栖凤山庄山脚时,却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等他的并不是他的朋友,因为他的朋友不会对他拔刀相向,拔刀相向的往往是仇人。

等陈青的这个人很高也很瘦,就跟晾衣服用的竹竿似的,他手里握着的刀跟他的人一样又窄又长。

当他看到陈青的时候竟已露出了笑容。

瘦竹竿的眼睛并不大,他那又瘦又长的脸上也挂不下一对大眼睛,可他瞪着陈青的眼睛不仅有神而且凶光毕露。

他咧开嘴露出枯黄的牙齿,笑着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有时候,你虽然已经与人结了仇,但你却未必认识他。

陈青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却认得他手中的那把长刀。江湖中有七把刀,沈北的御刀,和眼前的这把刀都在其中,这把长刀叫“竹叶青“而刀的主人叫高山竹。

高山竹似乎并不想听到陈青的回答,他瞟了一眼斜插在陈青腰间的那把竹剑嗤笑道“一个丢了剑的人虽然已不配我出手,但江湖仇向来是血洗的,你想去找谢栖桐以死洗去屈辱我怎么会答应。“

他已经认定了陈青上山只不过是去送死的,只不过是想用死亡洗去自己的屈辱。

陈青也不由笑了“你总归是要出手的,又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只不过动手前我还是要问问你,我是杀了你的儿子,你徒弟还是兄弟。如果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你就不必来送命了。“

高山竹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的语气也因愤怒而变得异常冷漠“你不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你以为你靠着那小孩子的玩具便能赢我?你以为你激怒了我你就有了一线生机?“

高手之争,一丝一毫都不能出了差错,而动怒就容易出错。

但陈青并没有激怒他的意思,他只是想保存自己的体力,因为在山上有一场恶战等着他,高手之争,一丝一毫都不能出了差错。而他也不过真的忘了他为何与高山竹结仇。

一个人杀的人太多,就会像他那样,记住一个与自己有仇的死人实在是件很无趣的事情,因为人死了,总归是一段恩怨的了解,至于有人为此复仇,那便又是另一段恩怨了。

生死之战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因为生命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可是陈青却偏偏笑了,这并不是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他想起了他拿剑之前的事,那个时候他也有一柄竹剑那是他儿时最喜欢的玩具。

陈青在笑,高山竹却已经怒不可遏了。

高山竹已经决定给陈青一个教训,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这个江湖绝没有人能耻笑自己,耻笑自己的都必须死。

高山竹的长刀早已在手,刀也早已出鞘,所以他的出手比陈青更快,他出手的时候陈青的剑还斜插在腰间,他的刀身很窄,他的武功很深所以他的刀快极了,就好像暴雨之前突然袭来的狂风。

然后鲜血果真如雨水般泼洒出来,只是这血是谁的?

高山竹的血!

他的长刀已被丢弃在地上,他的双手捂着喉间,但血仍透过他的指间喷涌着。高山竹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诧异和恐惧,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输会死,那一剑竟是如此之快,快到他根本看都没能看清就中招了。

如果高山竹的刀是一阵狂风,那么陈青的剑就是一道闪电,风总是比不过闪电的速度。

其实陈青要杀高山竹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高手之争,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更何况高山竹实在犯了太多本不应该犯的错。

高山竹只知道挫折会使人消沉,却忘了总有一些人却是能从挫折中走出来变得更加强大,而陈青就是这样的人。

高山竹还忘了他的刀之所以窄是为了减轻刀身的重量,这样就可以出刀更快,快得让人无法反应,可陈青用的是竹剑,一柄竹剑不管怎样都是比他的刀更轻的,这便是他先前看不起的竹剑,他看不起也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蕴含在其中的奥妙与魔力。

所以那一刻,陈青的竹剑后发而先至,快如闪电般刺穿了他的喉咙,高山竹甚至连陈青是何时将竹剑又插回腰间的都没有看清。只有竹剑剑尖上那慢慢渗入的鲜血无声的诉说着那一剑的精彩。

日落西山,山上的黄昏总是比山下的黄昏更美,那只不过是因为在山上离太阳更近,陈青离栖凤山庄也更近了。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山上也总是比山下冷,陈青的嘴里已经呼出了热气,他那柄竹剑的剑尖也冒着热气,那是还未冷却的鲜血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山道旁有个落魄的凉亭,看见这个凉亭的时候陈青止住了步伐,连番的战斗虽然已使他疲惫,但他却没有想过休息。只是借着落日的余晖他看见了插在凉亭里的那把剑,剑身不长不短,剑身漆黑如碳。

陈青的脸色变得苍白而痛苦,那柄剑他当然是认得的,那本来就是他的剑。

剑在亭子里,可是人呢?陈青还站在亭子外,可他的心却早已飞远。

剑在这里,可是幽兰呢?她又在哪里?

那一瞬间,陈青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都让他忍不住颤抖。

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撤?她是不是想要阻止我上山?她的人在哪里?她究竟是谁?这些念头缠绕着他,折磨着他。

陈青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

有些事,你以为你已经放下,那其实只不过是你内心里的逃避。

落日古道山风,陈青还有恩怨未了,他的路还未走完,所以他绝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当陈青抬腿的时候,那支脚就好像灌了铅似的,缓慢而沉重。可当他迈下步子后,那样的沉重感就陡然消失了。刚开始他的步伐还有些不平衡,可是只不过走了七步他便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如果你的内心有了决断,那么请坚持。

陈青的步伐稳健而富有节奏,他当然已经有了决断,虽然痛苦但却不得不做。

黄昏中,凉亭里,那把黑色的长剑孤独的伫立着,陈青没有取走他的剑,他跨的每一步里没有一步是向凉亭走去的,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柄剑一眼。

夜色里,陈青孤独的走着,与他预想的不同,他上到栖凤山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在路上他耽误了不少时间,因为又不少人在山道上阻拦他。陈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仇人会在山道上等他,他也从不怀疑是沈北,因为那是他的朋友,他也从不怀疑他的朋友。

等陈青到了栖凤山庄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在等着他了,既有他的朋友,也有他的仇人。

栖凤山庄大门外已经摆好了擂台,擂台的四个角都挂着一顶大灯笼,烛光将整个擂台照得通亮。

陈青很满意这个擂台,因为不管死的是他还是谢栖桐,他都不太想让这个山庄内染血,死了人的宅子难免有些晦气。

赶了一天的路,又连番的恶战,陈青既疲惫又饥饿,可是他的心情却很好。

陈青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恩怨总算要了解了。

陈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径直的走上了擂台。

谢栖桐当然早就在擂台上等着陈青,谢栖桐打量着陈青,当他看到陈青那柄竹剑的剑尖时,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那柄竹剑的剑尖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在那上面弥漫着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

“你需不需要休息,吃点东西?“谢栖桐向他问道。

陈青微笑道“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不必了。“

谢栖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知道接下来必将是他有生以来的一场恶战,陈青虽然一路战了过来,被消磨了不少体力,但陈青的气势与杀气无疑已经攀上了顶峰。

谢栖桐问陈青是否要休息,又何尝不是想以此消磨他的气势与杀气。

这一天虽然发生了很多让谢栖桐意想不到的事情,但谢栖桐却仍旧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他已经为这一战做了很多准备。

高手之争往往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这里不仅是谢栖桐的主场,他还一直在以逸待劳的等着陈青。

而陈青虽然在赶路,但他也利用那些他的敌人,将自己的气势与杀气攀上了顶峰。

擂台下的人们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遵守着江湖上的规矩,也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出这将是一场精彩激烈的比武。

擂台上的两人几乎同时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噌!“

长剑出鞘,最先拔剑的当然不是陈青,竹剑当然也发不出这般如龙吟虎啸的声音。

谢栖桐手中一口宝剑在烛光下泛起阵阵慑人的寒光,这当然是柄成名已久的神兵利器。

剑名秋寒,这把宝剑已经陪伴谢栖桐多年,他将剑尖下压指向陈青,说道“你用竹剑,我用这柄剑,公不公平?“

陈青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秋寒才开口说道“当然公平,你的剑可以杀人,我的剑也可以杀人,有何不公?“

谢栖桐笑道“说得好!剑本来也只是杀人的兵器。“

话音一落,谢栖桐便动了,他迈开步伐,右肩一沉,手腕翻转间已向陈青刺出五剑,每一剑都有一个漂亮的剑花,五朵剑花相叠既美丽又致命,这一招正是谢栖桐成名已久了一剑五花,朵朵齐开。

谢栖桐剑招虽快,但陈青却也不慢。

陈青脚下倒踩七星疾退,谢栖桐步步紧逼,五朵剑花,虚实变化,直教人眼花缭乱。

陈青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右手还在竹剑上,他的竹剑却仍别在腰上。

陈青不出剑是因为他还没找到机会,竹剑很轻很快,但是却也很脆很容易折断,没有人会用竹剑去和宝剑互砍,这样做的人一定很蠢。

陈青不能出剑,面对谢栖桐的剑招,他已经无路可退时他只好迎了上去,这当然不是把自己的胸膛往谢栖桐的剑尖上去撞。陈青巧妙的避开了身体的要害,所以他尽管已经负伤,但却仍有胜利的机会。

谢栖桐一招立功,立即便变招改刺为挑,秋寒宝剑带着森然寒气,由下往上挑来,其目标赫然是陈青的心脏。

生死关头,陈青却是临危不乱,他轻喝一声,伸出左手在谢栖桐剑身上一拍,人已经借力掠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擂台边的灯笼之上。

谢栖桐皱了皱眉,却也不追,要知道陈青的剑虽然还在的腰上,但却也给谢栖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那柄竹剑上猩红的血迹告诉他这柄竹剑绝对不会是个玩具,而陈青也绝对会拔出他的剑。当陈青拔剑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挡住,谢栖桐第一次失去了自信,所以他绝不会给陈青拔剑的机会。场面上看起来一只是谢栖桐在出剑抢攻,但实际上谢栖桐却很谨慎,所以他一上来便用一式杀招想要逼迫陈青拔剑,而陈青在那个时候拔剑,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赢得这场决斗。

其实陈青的剑虽然还别在他的腰间,可是他的剑招却已经出了,这是一式无声无息的剑招,它所攻击的不是谢栖桐的身体,而是他的心理。

眨眼间,谢栖桐又出了数招精妙绝伦的剑法,陈青一身已经满是剑伤。虽然这些伤口并不足以致命,但这样伤口已经开始渗血。流血流得多了,不仅会疲倦还会死亡。

另一边,谢栖桐虽然毫发无损,可心里的压力却是别人所看不见的,而且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已经感到了疲倦。

谢栖桐疲倦的时候,陈青的眼睛却霍然一亮,这正是他唯一出剑的机会!

这一剑刺出,本来没有任何的声音,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却如同炸起一声惊雷。

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剑,因为根本没有人看清这一剑是如何刺出的。上一刻,陈青的剑还在腰间,可下一刻他的剑却出现在了谢栖桐的喉间。

谢栖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青。谢栖桐同样没有看清这一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剑,这一剑根本不能用快来形容,只能说神奇。

谢栖桐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逐渐的消失,对于死亡他和所有人一样感到恐惧,可是陈青的剑尖还在他的喉间,陈青却好像丝毫没有要将剑尖拔出来的意思。

只听陈青说道:“十四年前,江湖上个拂风剑客,他曾于你比剑败在了你手上,你没有杀他,可是却让他觉得比死了还要痛苦,他很喜欢剑,他愿意为剑而死,他也为失败感到痛苦,所以他想死在那场决斗里。你放过了他,可是他却自己却无法放过自己,他恨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会想问我和他的关系,我算是他的徒弟吧,他对我有恩,杀了你是他的遗愿。”

话音一落,陈青便拔出了竹剑,鲜血从谢栖桐的喉间喷涌而出,陈青没有躲,鲜血溅在他的衣服上,也溅在他的脸上。这些血还尚有余温,可陈青的心却好像已经冷了。

谢栖桐倒下,他脸上有着对死亡的恐惧也有着深深的不解,我既然放过了你,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将心比心,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陈青将剑插回腰间,一言不发的向着山下走去。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可是却没有人拦他。因为那一剑不仅让他的敌人感到害怕,他的朋友也在恐惧着那一剑。

人们已经明白,只要这一剑刺出,就绝不会走空,这一剑本来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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