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甲犯
这时小柱端了茶来,旁边一个师哥帮着提了壶热水。
老张迎着说,“小柱,你这小鬼又不老实了,又发狂了。”
小柱瞥了一眼,没理,托盘先搁桌子上,稚声甜甜的冲项老师、少熊两人喊,“教授爷爷,大哥哥,请喝茶。”
这才看着那恶瓶内那魔,才一撅嘴一瞪眼,那恶鬼即刻收了牙爪,坠落瓶底,缩身变作一个青蛙,两个眼睛万分委屈。
小柱说,“哼,就会装可怜。”
不理那鬼,仰头告少熊说,“这个小鬼他的罪恶在这里头算是轻的,他割了一个六岁小妹妹的耳朵,他把一个十五岁小哥哥的肩膀刺了一刀,他把一个老爷爷的手臂砍掉了,他自己才十六岁,他也是剖腹死掉的。他还有一点良知,我要改造他,超度他,送他去黄泉,叫他重新做人。”
说着抓住了瓶颈,转过身提拉着那鬼瓶晃悠悠走去刚才老张取来的那桌。
那瓶里的小鬼只敢小心偷看,再不是刚才要吃人的凶样,一会儿还欢喜的蹦蹦跳跳。
小柱摇摇的甩着手走,嘴里说着,“孔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曰,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佛祖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基督曰,爱所有的人。”把那瓶提了起来,问着里头绿鬼,“你听到了么?”
那瓶里小鬼竟有愧色,连连点头,又现悲戚之色。
项老师问梁老先生,“难道这瓶里的鬼听得到了?”
老张先笑了说,“小柱起先教会了这小鬼哑语,现在怕是手势也懒得打了,连唇语也教给它了。”
少熊举目扫去,远近瓶中都是绿色深浅不一的怪物,或张狂,或凶狠,或阴险,或伪善,无不令人惊畏。心说,这可得看牢,出去了可不得了。正想着,就见小柱脚下一晃一歪,好不丢脸摔倒在地上了,鬼瓶也脱手旋了个身飞出去了。正担心那瓶给摔碎了,鬼不就逃了出来,就见这瓶子落地上还弹一弹,一声闷响,滚了出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小柱一滑碌爬起,又把那鬼瓶抓住,那瓶里小鬼还惊慌未定看着小柱,委屈的小狗一样,以为主人不要它了呢。
项老师笑着看向少熊说,“别小看这瓶,它有两层,就是外头一层破了,里头还有一层保险,可别想着一下就能砸碎它,就是子弹打过来,它也能滑开,假若真就打进去了,那子弹击破时必然会引起里面可燃气着火烧起来,鬼魂最怕火,也就烧了个一干二净了。”
老张给梁老先生也倒了碗茶,梁老就指着茶说,“鬼要抓,茶也要喝。”
招呼少熊趁热喝,少熊拿了一碗,还有半尺到嘴边,一股清亮之气扑来,将身前的阴晦一扫而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原来这里不只阴气重,浊气也重,还有恶鬼余毒,这茶气借着温热挥发正好去毒、去浊。他们常年在这里,没这东西可不行。少熊手捧热茶,环顾狱内,钦佩不已,把一生都与罗煞鬼捆缚在一起,谁能想到,这才是真英雄。
身后小柱回来了,脆生生的喊,“这个大哥哥,我给你看看这个。”
一手抓着一鬼瓶走了过来,到了桌前重重就撂在了桌面上。那两瓶里也各有一团绿东西,振荡之下,微微动了一动,颜色又深了不少,乌黑水母一样飘在瓶中,两个眼睛十分冷酷、傲慢,那粘稠浓痰样的身体看了又尤其恶心。
少熊皱着脸把那两个瓶内鬼样东西各看了几眼,那里头几个眼睛则大放愤怒、恐吓、仇恨之意。
那前一个送过水来的小师哥又捧上了一本书,在少熊身前桌面上放下,书名叫《煞国战犯录》。
项老师只瞥了一眼,没兴趣,反正这里所有他都知道一点的。
少熊看那封面十分厌恶,忍着伸出手去翻开。那书内打头数页是甲级战犯的插图,才翻了两页,就惊得停住了。
那页上是一个战犯的黑白照片,五六十的年纪,极短的头发,微胖的脸,戴着无框圆形眼镜,目光阴狠,上唇一撮浓须,与瓶内一鬼几分仿佛。
再看那鬼瓶里的恶魔却也正注视着书册,身子蠕动变化,只剩下一张脸,最后竟跟这张图片上的惊人相像,最是那目光,阴森恐怖。
少熊也啐了那鬼一口,骂说,“罗煞鬼。”
那瓶里鬼魂受了刺激,又屈辱,又不甘。
少熊又翻开两页,找到了又一个煞鬼的本身,也是黑白照片,这人瘦脸,面骨突出,一样的表情,生硬、冷酷、绝对服从,也是一个凶残暴戾的鬼子将领没错了,而瓶里的绿鬼就像个没有躯体只剩头颅的恶魔,他也看到了这书页中的自己,不由得也把本身面容勾勒出来,眼睛跟冰刀一样,杀人狂魔本质立现,叫人极其生厌。
少熊不看了,合上了书,把书翻过来朝下放着,连书名几个字都不想看到。
梁老瞅了眼过来说,“这些甲级战犯的阴魂,还只捉住这两个,这两个是来中山时给我们捕获的。那些阴魂有一些藏在煞国的鬼子冢里头,有几个已转世了,到了阳世,就再也无法拿他前生的罪去治他了,也不知他是谁,照他们的罪孽总该万劫不复才是。”
项老师说,“那就只治他今生的罪,我看现在罗厦国当政的就有好多个都是恶鬼转世,你就去抓几个来。”
梁老还当真点头说,“就算不是恶鬼转世,有恶魂附身也是必定的,我是真想抓过来的。”
说的大家都笑。
少熊手指两个鬼瓶问,“怎么认定这两鬼就是这两人?”
梁老说,“鬼魂虽然能变化,叫人不易辩认,但它们都有它们最习惯样子,要做它们自己,我们只要守着,最终都要变回来的,我们还有个幻魂镜,也能照出个大概。”
少熊又把四周看一看,蓝光中那些绿光怪物尤为分明,有的寂然不动,有的扑闪不停,十分诡谲。
小柱手指点着说哪个哪个是新抓来的,问少熊,“想知道罗煞鬼是怎么抓来的么?”
少熊说想,小柱还就非常认真说,“那就拜在我门下,给我做徒弟。”
梁老先生一旁哼了他一声说,“这个大哥哥是抓坏人的,人各有禀赋,不只恶鬼要抓,也有恶人要抓。”